天下的人,这些员外豪绅,往前到我们堂子里,少不得放赏,常常一甩手就是三四两,如今真到用他们了,他们反躲到王八壳子里头去了。” “你们还不知道,”韩舸稍显憔悴的面上泛起苦笑,“眼下粮食须筹不算,治瘟疫更是要紧。疫病原也治得好,就是抓药的钱难办。” 正值一筹莫展,芷秋将眼把云禾望一望,心起一计,“韩相公,少不得,我们也捐些。我自然不必说了,就这两日,我同云禾往堂子里跑一趟,告诉烟雨巷的姊妹们一声,多的麽不敢说,兴许也能凑出一二千银子来,叫城外的百姓,能好一日算一日,你们官府再多想法子。” 谢昭柔将扇子搁下,吃一盅酸梅汤,“别的不说,我这里先拿五十两,从我的嫁妆里出。芷秋姐,你也学官府造个册子,谁捐了钱都记个名,也不叫她们的钱白来白去,都要有个出入才好。” 几人有商有量地说起来,韩舸闻言,起身朝列位递嬗行礼,“诸位都是女中豪杰,令天下男儿皆汗颜自耻,我韩舸这里先替几县十几万流民谢过诸位!” 四女障扇嬉笑,莺雀之声吵得日薄崦嵫,半晌议定。芷秋云禾乘了小轿自回浅园,韩舸三人送至门外。转进院内时,谢昭柔又同韩舸提起为雏鸾请法师做道场之事。 且说着,少不得叹气,眼睛斜睐着韩舸,“昨日请了大夫瞧,说我如今胎已坐稳了,二哥,你这些时就睡到二娘房里去吧,你睡在我身边,我总怕你压着我肚子。” 韩舸将牵着雏鸾的手松开,扭转身来望她,“谢谢你。” “夫妻之间,何谈谢字?”说话间,眼里闪出点水花。 韩舸垂眸,顷刻又带着愧色抬起来,“对不起。” “对不起也不要讲,回去歇息吧。”谢昭柔笑过,错身朝雏鸾眨眨眼,“二娘,晚上可不要吵着吃夜宵哦,仔细又克化不动闹肚子疼。” 雏鸾傻傻回笑,捧着个肚子,“我方才席上吃得饱饱的,也再吃不下了。” 就在垂花门底下分了道,韩舸牵着雏鸾往那头去,途中雏鸾回首,冲着谢昭柔明眸皓齿地笑笑,方自在去,“二哥哥,你成日这样忙,是为什么啊?” “方才席上说了那些话,你没听明白?” “我,有点忘了,也没留心听,就跟着凑银子去了。” 韩舸将脚步止住,趁着没人影,揽过她的腰帖在怀内,“你这记性真是……往后,该连我也不记得了。” 正对着一扇梅形空窗,雏鸾怕叫人瞧见,朝空窗内的游廊里窥了又窥,方才举眸看他,似一只伶俐的雀,“天天都见着,我怎么会忘了你呢?只是你不要出远门的好,要是去出去一年半载的,我大约就是想记也记不得了。” 韩舸倍感心酸,两道眉几不可查地拧起。身侧是大丛大丛的紫叶小檗,落了满地半红半紫的叶,似一条血光铺陈的毯罽,他握起她的手,坚毅地走在上头,任风割衣袂,笑断天阑。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1唐白居易《新制绫袄成感而有咏》 ▍作者有话说: 写断半条命,祝大家周末愉快! 第62章 醉卧花树(四) [vip] 墙外飞花, 墙内人家,银钩卷青纱,屋内半丈阳光, 摆着横七竖八好些个箱笼。书案后头娥眉巧描画, 朱砂洇小楷, 红袖拂香笺,桃腮透春霞。 几个丫鬟正在清点一些珠翠花钿之类, 挑拣出来,另装了一小箱, 怀抱到案前与芷秋瞧,“奶奶, 这都是方才念了您记下的,您再瞧瞧,可有没有什么是您喜欢的,要是喜欢,可就不好拿去典当了。” 芷秋着眼一笑,提着笔摇首, “都是我往常不戴的, 放着也是白放着,都拿去换现银子吧。” 正巧这丫鬟就是前些时谢昭柔城外流民里买来的, 死了父母,被兄长所卖,十六的年纪,叫飞燕, 因时常感念芷秋恩德, 愈发用心服侍。 听见芷秋是为着城外灾民捐银子, 便十二分感激, 伏跪在地连磕了几个响头,“奶奶天恩,是我们这些人八辈子修的大福,只好日夜上香祝祷奶奶长命百岁,享一世的富贵!” “哟,”芷秋搁下笔朝桃良笑,“瞧这丫头多会说话。快起来吧,我可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