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就够了,姐夫,谢谢你呀。” 这一闹,又去了半日,闲听松风尘绿荫,香染白玉堂。陆瞻多时还是在安静翻看芷秋的书。芷秋则闲来无事,趁着秋光未敛,便翻来个老红木布帛尺挪跪到榻上。 先挨着将他肩量了,报个数予桃良,桃良提笔录下。陆瞻听见,搁下一本晏殊的《珠玉词》将她兜转于怀中,“量身做什么?” 芷秋扬着尺抑扬顿挫地点一点,“给你裁制衣裳啊,我赶着秋日里做出来,冬天你好穿的呀。” 命运将一生所失的柔情蜜意就在这一霎尽数填补还了陆瞻,他潺潺地和着秋光笑起,抽了她手中的尺,“织造局请个有名的裁缝手到擒来的事,何苦来劳累你?” “不劳累,”芷秋夺回尺板,白玉簪映着笑脸流光飞舞,“眼下没有局子要应酬,我成日闲着,倒闲不住。缎子我都挑好了,就你送来的那些里头拿出匹织金锦,靛青的,添上里子、添上狐狸毛,给你做件外氅。” 陆瞻酽酽凝她一瞬,贴去她颈边,吐着灼灼的气,“为什么对我这样好?” 这问题他问过好几次,芷秋回回半真半假地笑,“因为你富得流油又大方啊,我巴结你嘛。”她眨着眼,起起落落的睫毛闪烁出眸中深不见底的爱意,却十分轻巧地拍拍他的肩,“站起来,我量量腰。” 只等他站起来,她双臂就环去他的腰,像个甩不开的腰饰,仰起脸将他摇一摇,“从前有没有人给你做过衣裳啊?” “没有。” “你娘呢?” “她,”倾诉的欲望顷刻涌在陆瞻后头,最终只是浅笑,将手贴去她柔软的腮,“她原是藩王千金,不会做衣裳,至多会绣个花样子。” “那祝家小姐呢?”芷秋向来不打听客人的屋中人,却忽然想问问他,“听说祝家小姐长得花容月貌,女工也好,什么都好,她给你做吗?” 陆瞻胸口的旧伤好像抽了疼,眉心稍聚一瞬,又如涟漪荡开,“我不认得她,自打进了园子,就没怎么见过面,听说她先前指了婚给杭州一位通判家里,同那家的公子年节见过几次,有些旧情在里头,大约也不会想给我做。” 这该是一个男人的奇耻大辱的,芷秋想来有些憋闷,将脸贴在他胸膛,“姻缘前定,倒不是进了一家门就有造化在里头的,没有什么,随她去吧,你也不要为难她,她也是受父母之命,也怪不容易。她不给你做麽,往后我给你做好了,你穿过我做的衣裳,我针工好着呢。” 一缕东风来,粉痕吹上玉郎鬓,像是沾染了整个人间的爱。陆瞻深感不幸里有幸,只想叩谢黄土,令他在溃烂的余生里遇见过芷秋。 落日金盆里,陆瞻由颈上摘下一条黑绳,上头坠着个蝠团纹镂空玉佩,绿得无比通透,“这个就先给你做谢礼。” 芷秋紧盯着他的手,连连咋舌,“我的娘呀,你果然手散得很,这水头瞧着就价值连城,哪里来的?” “我父亲的遗物。” 她掬出双手接过来,仿佛就接过了千万斤的一捧深情。她曾听过几百筐花前月下的情话、享誉过绣肠才子们积山填海的诗词赞颂,加起来,都没有此刻安躺于她手心的无言来得沉重。 斜阳立起,华灯初点十分,陆瞻走了。芷秋乜呆呆地坐在榻上,摸着玉佩,回想起大半年的光景,陆瞻从不曾留宿在这里,哪怕她在他的亲吻里已经察觉到他沸腾的欲望,但也感觉到,他仍掮着的坚固的枷锁,不曾走出困境。 黄花惆怅,还作去年香,新时却盖旧时,这新时里,茫茫然人生添尽满腹相思情。 连着两日,芷秋果然忙活起来,裁料子,拈断髭须地想着领子袖口该绣什么样子堪配陆瞻,空隙时又将料子挑拣了些送予各姐妹。众女喜纳房中,又笑又谢。 唯有婉情,摸出把剪刀,嘶拉拉将上好的妆花缎剪得稀碎,狂撒满地姹紫嫣红,如同踏碎的一片绣肠粉心。 丫鬟翠儿瞧见,忙搁下饭食去拾缀,“姑娘这是做什么呀?好好的料子,裁两身衣裳不好?” 婉情一个胳膊搭在炕几,胸口起伏不定,“不要她假模假式的充样子,两匹料子麽,我想要,不知有多少。” 翠儿是袁四娘新买来服侍婉情的,相貌不过尔尔,十五岁的年纪,胜在会服侍,“是,姑娘是大家闺秀,自然比人强。可也犯不着同好料子过不去呀,这是陆大人从宫里拿来的,外头那些市面货哪里能比?姑娘留着做两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