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仲崑刚刚从房中出来,没走上几步,背一佝, 人便无力在廊下长凳上坐了下来。 何义忙上前去,老爷? 秦仲崑摇摇手, 无事。 这边卉儿扶着安嬷嬷出来,一出门口, 安嬷嬷就忍不住哭了起来, 昨儿还好一些的, 今天这病怎么就反复了? 安嬷嬷这些天过来一趟哭一趟, 大家除了担心秦玉甄的病情,又要忧心这老太太不要伤心过度哭的老病犯了。 何义只好上前劝解道:嬷嬷, 你老人家年纪大了,先保重身体要紧, 小姐这病,或许挺一挺就过去了。 先扶嬷嬷回去。秦老爷抬起头吩咐道。 何义朝几个丫鬟挥挥手, 好生扶着去。 安嬷嬷擦着眼睛, 哽咽不止,老天爷,你怎么就这么不长眼,你要是把她病死了, 我也不活了。 秦仲崑低首沉默着,该想的法子,他也想过了,要是玉甄命该如此,那就真没奈何了。他无力的靠着柱子,语气悲痛:想我秦家也算慈善宽厚之家,断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犯歹之事。神在心中,人心为神,玉甄也从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,她不应该是这种结局。天佑善人,我秦仲崑如今别无他求,只求老天爷凡事慈悲一些,看在我一世积福行善的份上发发怜悯,救我儿性命一回。 何义心里还有别的事,可现在老爷这个伤心的样子,他几次张了张嘴,还是没有说出口来。 秦家堂少爷秦天望自打进了监牢后,老爷便已和他恩断义绝了。秦天望为出监牢整尽了家财打点那些衙门中人,虽然最终出得狱来,但人早已成了丧家之犬一般落魄不堪,一天到晚,除了喝酒到处骂人外已经一无是处。大约是穷困潦倒走投无路,他常常怂恿那个怀着身孕的女人来秦府门口索要钱财,若是要不到银子,那女人便会倒在地上乱哭乱滚吵闹撒泼闹的尽人皆知。虽说老爷曾经吩咐过不理不睬,可毕竟堂少爷还是秦家人,来软的不行硬的更不行。所以那女人每次一来,何义便会烦不胜烦。 唉!人到这一步了,真是什么怪象都做的出来。今年这多事之秋,家宅不宁,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。 仲冬时节,冬至还没有到来,今年第一场雪便毫无声息在夜里落下。早起的时候,那些四散而蔓延交错的树杈上便铺满了薄薄一层细雪。 秦玉甄上午昏昏沉沉醒来一阵后,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。 一直守着她的秋纭和卉儿束手无策,秦玉甄除了昨天强撑着吃过几口素面后,今天是已经是连药都不肯喝一口了。 刚一入夜,秦家的婆子早早把廊檐下的灯点着了,四周寂静,昏黄的灯光映着地上一层白雪,显得格外清冷。 卉儿从外面倒了一盅温水进来,秋纭起身在水里绞了块手帕,默默替秦玉甄擦着手脸。 秦玉甄这几天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,弄的轮流守夜的几个丫鬟担忧不已。 卉儿看着桌上冷掉的药愁眉不展,灶上还煨着一罐子汤药呢,这上次的药还没喝一口。 她拿着药碗走出了门,下了石阶后,她正要把汤药倒去花根底下,冷不防就看见有人从围墙上翻了下来,卉儿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,一句快来人啊还没喊出来,就看见来人走到了廊下的一盏灯光下。 她见鬼似的把眼睛睁得滚圆,姑,姑爷。 陈青醁停住脚步看了她一眼,小姐呢? 在,在屋里。卉儿磕磕巴巴,在床上躺着。 房内隐隐有灯,陈青醁径直走上了石阶。 卉儿端着个药碗,半天都没回过神来。 秋纭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,正要起身时就看见陈青醁走了进来。 一见是她,秋纭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,姑爷,你,你终于来了。 陈青醁轻轻一点头,便转身走向了床边。 此时躺在床上的秦玉甄虚弱不堪,一头秀发凌乱的散在绣枕上。 昏昏沉沉中,她只觉得自己陷进了一片恍惚无边的黑暗之中,那黑暗时而支离破碎,时而一片迷蒙,时而寂灭虚无。秦玉甄感觉身子如同一丝微尘飘飘荡荡沉浮于这杳冥之上,到处是混沌一片,阴雾笼罩。 陈青醁站在床边一动不动,秋纭看不见她的表情。良久之后,她才见陈青醁在床沿上坐了下来。 秋纭叹了一口气,便掀开暖帘走了出去。 屋里剩下的两人,一个沉睡不醒,一个静若石雕。 屋角的香炉上袅袅依依,新换的白梅香香气淡而飘渺。坐在床边的陈青醁眉梢间虽是疲倦,但神情不改温和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