凶险诡谲的病症,几十年来他只在当初那场鼠疫里见过相似情形。 同样的发热,各处淋巴发炎,乃至后期脸上和身上因感染而爆发的溃疡。 但即便是那场死了上万人的鼠疫,患者的样子也并非到了让许郎中一见就骇然得萌生逃意的地步。他在自己师父那儿见过那些最严重的,濒死,咽喉面腮肿胀到几乎连为一体,由此导致身体各处的出血症,以及皮肤上的溃疡,几乎让整个人都要烂了,可也没有黄大毛死去时那样看起来瘆人。 因他身上的病症,不仅像鼠疫,还兼具着天花的症状。 想着那张死不瞑目又骇人之极的脸,许郎中在冷风里不由自主一个寒颤。 分明身边都是些生龙活虎的庄稼汉,怎么突然有种凋零得满是死亡气味的错觉。 身旁人只当是许郎中过于劳累,一边小心看着他脚下,一边忍不住叹着气嘀嘀咕咕:“也是让先生受累了,谁晓得村长和阿炳都会突然发了急病呢?” “就是。阿炳那臭小子,平时结实得跟条野狗似的,怎么突然间就病来如山倒。” “村长也是啊,白天看他还好好的,晚上就烧成那样。” “不过,阿炳似乎是出水痘了吧。” “莫不是被大毛传染的?” “对啊,他几个常在一道玩,大毛出了满脸水痘,阿炳他也是,这只怕十有八九是被传染了。许先生,您说呢?阿炳他是不是真的出水痘了?” 提到水痘,众人未免有些焦虑,毕竟谁家没个孩子,水痘又是极易在孩童间传染,当下惴惴地看向许郎中。 许郎中正自忧心,面对众人目光,一时也不知该怎样去说,只简单应付道:“像是水痘,但应该不是,主要是内毒所致,阳火攻心虚火又旺,先用了药看看。” 刘家村多是些大字不识的庄稼汉,亦或小商小贩,自是不懂许郎中这一套所谓阳火与虚火,只抓着他所说的‘不是’二字,心下略略宽慰,又见许郎中一脸疲乏之极的样子,便继续搀扶着他小心蹚水,不再多言。 一路到了黄铁匠的家,因是黄铁匠请来的人,所以许郎中这两天暂住在他家。 众人将人平安送到后告辞离去。 黄家仍处在丧子的极度哀痛中,只有黄铁匠出来接了接,许郎中没有多占他时间,将去看诊两家情况对他简单说了说,随后又安抚了他几句,便借口疲乏,独自去了黄家给他整理出的那间客房。 一到客房,许郎中一扫脸上倦容,立即打起精神收拾起来。 之前先是被叫去刘村长家看的病,刘村长的病没有阿炳重,也没见身上发疹子,但和大毛一样,喉咙和舌头肿得厉害。所以几乎不用搭脉就可看出,刘村长的病跟阿炳是一样的。这时候他已经有些疑心此病的传染性,之后没多久被阿炳家火烧火燎地叫去,说阿炳也发烧,那时他心下已有预感。 果不其然,到阿炳家一看阿炳的模样,许郎中手脚都冰凉了。 阿炳,黄大毛,刘村长,三人得的是一模一样的病。 许郎中从医几十年,以他的学识,完全不知道此病的来龙去脉,更毋论治疗。 这病无比凶险,更无比诡异,最可怕的是它有极强的传染性,并且由发病到恶化再到死,速度极快,快到他完全不敢将这病的真实状况同这村里的人据实说明。 怎么说?说了岂不是要大乱?而他还能踏出这里一步? 必然是不能的。 而倘若继续留在这里,他心知肚明,无异于等死。 遂当即匆匆收拾好了带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