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可以送她去英国,去皇家芭蕾舞学院,只要她考得上。那会儿啊……她觉得跟定他就是一辈子了。他真是个有气概的男人,什么都办得到。最重要的是,真爱她。她心里也没别人,只有他。两个人傻里傻气的,在感情上这一块儿,两人都傻里傻气的……那个人是经历过一次婚姻的,但不幸福,前妻是他父亲老战友的女儿,很优秀,很漂亮,但他们不幸福。婚姻没有爱情只能是坟墓,他们有个女儿……离婚后前妻不让他见女儿,带着去了法国。他到死也没能再见到女儿……哦,他后来死了。” 蒲珍说。 晨来听得身上有点发冷。“怎么死的?” 蒲珍叹了口气,“流氓罪,投机倒把,赶上严打……那一年的严打真的很严。按说……可是没人能保下他。批捕很快,执行更快。他被执行死刑前她去见他。他提了离婚,她没同意。他们家一直反对他们在一起的,但最后还是给她了一些便利,让她能多去看看他。她也没有办法救他,只能跟他说对不起,要是早点结婚就好了,她可以给他生个女儿的。最后他让她答应他一件事,她以为他有什么放不下的,谁知道他说让她不要伤心太久,伤心几天之后,要照样好好儿地活下去,去谈恋爱,去嫁人,去生个女儿……去好好地活。后来他就死了……她再也没有被允许去见过他——他被埋在哪儿了他们家不肯告诉她,其实他们从来没有接纳过她。但她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,他被她埋在了心口窝里,是吧?那儿可只有他……后来她不跳舞了,生活有段时间很艰难。他有些兄弟一起判了死刑缓期,也有十年二十年的……他们的人脉还在,经常有人会照顾她。他曾经有话留下来,说过,照顾她一辈子。一辈子……那是她跟他的一辈子,让别人照顾算怎么码子事儿呢?她不接受。总归家里还有点底子,她就慢慢找事做。人嘛,总要活下去的,怎么不是一生呢?” 晨来听得眼眶发热。她转过脸去,轻轻蹭了下鼻尖。 “我给你讲这个故事,就是想跟你说……”蒲珍看着晨来,微微一笑。 这笑容极美,晨来看了却有点想哭。 蒲珍停了一会儿,说:“都年轻过,知道感情是怎么回事儿,心动是怎么回事儿……你要知道有个人因为一场恋爱付出了一生,这是幸运的可也是很痛苦的。我不希望你走一条相同的路,这是我的心里话。” 晨来吸着鼻子,点头。 “现在要说的是更现实的考虑,那就是像罗焰火这样的人,跟他们在一起还是风险的。我不是说他们没有真心,有,但你要做好这样一个心理准备,那就是感情随时会被现实给击溃,到时候被牺牲掉的会是谁,这很清楚。有时他们连自己都无法保全,丢车保帅是最寻常不过的了。是那个圈子里的人,从小耳濡目染,到时临危不乱,自然会做出符合规则的选择,可不是在那个规则下长大的人,要面临更多的困难……这一条路,我也不希望你走。我不想你吃这份儿苦,这仍然是我的心里话。晨来,”蒲珍看着晨来的眼睛。“感情是感情,现实是现实——如果你只是想谈一场单纯的恋爱,那你也要懂得及时抽身。” 晨来不语。 蒲珍把腿从沙发上放下来,“你从小就乖,性格没那么张扬,我们都以为你乖巧,可这些年一件件事看下来,知道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——这得分什么事儿。今儿故事就讲这么多,我相信你听明白了,该怎么做你也很清楚,我就不多说了。” 她拿起茶碗来,添了点热水。 晨来看着那透明透亮的茶汤,有点出神。 “东城之花……多少年没人提了。倒是那年还有人叫我一声‘珍姑娘’……东城之花,哈哈!”蒲珍轻声笑道。“听着还挺帅的,是不是?” 晨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下头。 “你不是担不了事儿的孩子。这一点你像我。想清楚就做,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。”蒲珍看着晨来的眼睛,微笑。“注意安全,保护好自己,任何时候,不要耽误工作,还有就是,过得开心一点儿。” 晨来点头。“姑姑,我回头好好儿上课,就是,芭蕾舞课。” “嗯?”蒲珍没想到她接下来会说到这个。 “我还是该好好儿去上课的。”晨来说。 “去吧,老曹天天跟我这儿念叨,说你学费交了也不去上课,她怪不落忍的。”蒲珍笑起来。 “您不跟我一起吗?”晨来问。 “我去那儿当学生?我去当艺术总监还差不多。”蒲珍撇了下嘴。 晨来笑。 蒲珍想了想,念起来,她们同期那几位,后来都有什么样的成就。晨来听着,其实很想问,这些人都站在了行业的巅峰位置,如果姑姑也像她们那样坚定地在职业道路上目不斜视走下去,也许成就并不亚于她们……但她绝对不会问这个问题的。今天的故事,其实就是答案。 蒲珍问起晨来准备舞衣和舞鞋了没有,又指点了一下该做什么其他的预备,让晨来记好了,需要什么,尽管在她这里拿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