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还说得当心,话没说完他从梯子上下来,半截儿梯子滚下来,还好没摔折了,就背上蹭破一片油皮……他要是肯干,干什么也是把好手。”柳素因说。 晨来就知道自己虽然没出声,眼里看什么、心里想什么,母亲是很知道的。 到了家,她让母亲去休息一下,自己进厨房准备午饭,这点儿空,她给姑姑打了个电话,说午饭后,自己过去一趟。姑姑没有多问。晨来听见母亲从上房走出来,跟成奶奶隔着半个院子在说话,先挂了电话。 午饭做得很简单,晨来等母亲吃完了,收拾好碗筷,待她进屋去睡午觉了,说了声去姑姑那儿看看,掩门离开。 晨来出了门,找了辆单车骑上去,一路狂奔,到了理发店,看见姑姑站在门外抽烟,两条腿当刹车,停在姑姑面前,问:“是不是有什么信儿了?” 蒲珍把烟头扔在地上,抬脚捻了捻,示意她进门再说。 晨来跟着进门,湿黏黏的一身汗,难受也顾不上,只拧了把毛巾擦擦脸,看着蒲珍。蒲珍说没有什么好消息。晨来洗着毛巾,听姑姑这话必定有下文,看了她。 蒲珍说,那个西樵茶会不成来头的。你爸沾上他们,可真就是下了道了。 晨来看姑姑做了个推牌九的手势,点了下头。这不出乎意料。赌这一样上,父亲栽了不是一次两次。她被带累的不是一次两次。她捏着手巾把儿站在那里看着姑姑,听姑姑说西樵茶会明面儿上是个文化公司,实际上经营范围特别杂。搞文人雅集是文物鉴赏会那一套,其实都是一盘生意。他们有门买卖是给人做鉴定,出具证书,低的说得高、假的说成真,收费挺高——还有真的说成假的,好的说成孬的,回头低价买入高价卖出的事儿。早前他们不叫这个名儿,被查一次换一个名字重新开张。这一行本来就有点儿乱,他们钻空子钻得很灵活。就那个丁一樵,北边查得紧了去南边搞一票,南边有风声了又去西边——大概你爸是在西边儿上得轿子。不过这就是一猜,究竟怎么回事儿,还得问你爸。丁一樵可精着呢,被他算计了去,那是没好儿。 晨来甩开手巾把儿,把手巾搭在线绳上,说:“怎么他这么久都没栽个大跟头嗯。”虽然说,文物鉴定圈子是鱼龙混杂,很多混子钻的就是法律空挡,可是这么多年铤而走险不湿鞋,也不是一般的本领。她见过丁一樵,那确实是个精明强干的人。 “这一行一混几十年,经营得好了,关系盘根错节,遇到点儿事准有给他通风报信的,也保不齐做了谁的白手套,出事就有人捞。他能栽多大跟头?”蒲珍冷笑。“一调头还不是风生水起,继续祸害人。我就恨你爸怎么这么糊涂。” 晨来沉默。 她想起了丁一樵见到罗焰火时的神情。 该拜高时毫不犹豫低头,能屈能伸。 “这回怕是啃到硬骨头了。小四儿说,这两天有人放话不准捞丁一樵。问题是,丁一樵这会儿无声无息的没了影儿,人掉在哪个坑里都不知道,怎么就有这一说儿了呢?”蒲珍又点了支烟,看了晨来。 晨来说:“我那晚问过罗焰火。” 蒲珍眼梢儿一挑。 晨来看着姑姑有一会儿没点烟,慢慢地把自己跟罗焰火的对话,还有跟父亲的争吵都说了出来。蒲珍这才点了烟,吸了一口。她沉默着吸烟,小口小口吐着烟圈儿,晨来说得越多,她仿佛变得越冷静。 “……这事儿我爸跟我这儿是没认。如果有什么误会,也得找得到人,才解释得清楚。” “入这一门的,都是求财。要我说,不会有事儿的。他做得那些,上不了台面不假,全都加起来,也罪不至死。当然,也怕万一。”蒲珍说。 圆润的珍珠落进了水里,一颗是一颗,一声是一声。 “姑姑。”晨来抬起眼来,“我想直接问问罗焰火。” 蒲珍手指轻磕了下烟灰,看了晨来。 晨来一对清澈的眸子里闪着冷静的光辉。 “打个电话问问也不算丢面儿。” “这时候了,还什么面儿不面儿的。”晨来说着,嘴角漾起浅浅的微笑。 她找出罗焰火的电话号码来。 号码她没有存进电话簿,但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他打电话来的时间。 还好没有删除记录。 她酝酿了一下情绪,才拨出去。 很久都没有人接听电话。 正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,电话突然通了,她马上说:“您好,我是蒲晨来。对不起,这个时候打扰您……”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