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丽的礼服拖在地上,沾满了灰尘,头顶的金冠早已不知所踪,长发披散,凌乱地落在两肩。 谁能想到,这与往日里矜贵的凌小阁主是一人。 总是骄傲张扬的眸子第一次失去了神采,空洞地张着。手指紧紧握着已经空了的酒壶,似乎在抓住些什么。 左手的伤口因他的动作又一次裂开,在天青色的酒壶上留下淡淡的血印。 他已累极,却连眼都不敢阖上。 一闭上,脑海中浮现的便全是白日里种种。 他站在高台之上,身影与所有人对立。那些打量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带着不怀好意。 这毕安阁的阁主怎么总喜欢替别人养儿子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? 不渝不是凌殳身边的阙官吗? 欸,看着情况,他可不姓凌。 台下乱成了一片,台上亦没有好到哪里去。 众位长老面面相觑,随即向明汝靠近,低声讨论起来。 最后,他亲眼看着不渝拿着家主印,代替他在册宝铭书上写下名字。 凌殳想走过去,看看他到底写了什么? 是否也是凌殳? 然而还未靠近,便被明汝长老拦住。 他说:小殳,先下去。 凌殳抬起头,声音颤抖,看着他的目光带着难以置信,为什么?为什么我要下去?我从小便在毕安阁长大,你是知道的,爹娘也只有我一个儿子,你明明也知道。怎么就凭这一方印,我就突然不是凌殳了?我不是凌殳,那我是谁? 凌殳说着,眼眶一片湿润,像下了一场雨。 他向前一步,却又被拦住,只能伸手指着不渝,让他说清楚!他到底是谁?我又是谁? 小殳。明汝长老的面上也添了几分严肃,众掌门都在,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,让大典先继续吧。若真有内情,你难道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之于众? 凌殳闻言,停下了脚步,向台下看去,对上了一道道探寻的目光。 他神情微乱,忙收回目光,犹豫片刻,还是咬牙走了下去。 周围都是人,他就像一只落败的公鸡,从他们中间穿过。即使他一直低着头,却还是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有实质,紧紧将他包裹,让他喘不过气。 面前突然出现一双白靴,拦住了他的去路。 接着,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,堂哥。 凌殳抬起头,正是凌钰。 他站在凌殳对面,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。 刚说完,便立刻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,不对,我在乱叫什么,台上那个才是,你只是一个家主印都不认的冒牌货。 闭嘴!凌殳咬牙道。 呵。事到如今,竟还这么嚣张,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杂种,呃 话还没说完,凌殳已经到了他的面前,抬手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。 凌殳的眼中全是愤怒,手腕青筋暴起,显然是下了死手。 台下瞬间乱了。 凌殳不知后来的大典是如何进行下去的,隐约记得单明修似乎将凌钰从他手中救下,杜休似乎想带他出去。 但他推开了杜休,他想离开,一刻也待不下去。 等他回过神时,已经跑出了毕安阁。 路上人来人往,各自匆匆,有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却无人上前靠近。 这世间的悲欢太多,人们只顾管好自己。 凌殳漫无目的地走着,用腰间的玉佩换了一壶酒,边走边喝,直到外面下起了雨。 他无处可去,见不远处有一座破破烂烂的道观,便走了进去。 也顾不得脏净,就靠着墙坐了下去。 怀中的酒瓶已空,却依旧被他紧紧抱在怀里。 他靠着冷冰冰的墙,脑子纷乱,一会儿闪过父母,一会儿闪过诗環。 他想起爹从小教他练剑,想起娘每年生辰都会为他亲制一件新衣,想起诗環每次见他总是抓着他的手不放,还会把攒的果脯给自己。 明明这些记忆都是他的。 为何家主印不认自己,却认了不渝? 不渝。 凌殳念着这个名字,只觉得无比讽刺。 当年第一次见他时,他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乞丐,为了一块滚在街边的馒头,冲到了他的马车前。 虽当即便被侍卫按在了地下,却还是惊扰到了凌殳的车马。 凌殳让侍女掀开车帘,向外看去。 然后对上了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