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之际。尤其是余州言氏,敦尚名节,门生无数。我曾听祖母提过,言氏祖辈一度官至都察院都御史,族里还出过贵妃。只可惜后来不知怎地,声誉渐衰,这样庞大的氏族逐渐没落,反倒给当地胥吏倾轧的机会。从那以后,胥吏世顶袭守,余州的风气也只是瞧着清朗,实则欺压不少良民。祖母替我积攒下的绣坊,也被他们倾占了去,是父亲寻上我,将我带回了魏国公府,后来的事,厂督想必也都知晓了。” 大抵是说到伤心处,纵使一忍再忍,仍是不由地红了眼眶。 坐在身侧的人并未出声,她侧身去瞧,却见靳濯元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。 “厂督?”陆芍的手覆在他的手背,惊觉他手背的刺寒。 方才他握着她的手去解玉扣时,分明还带着些薄薄的余温,不过一会儿功夫,竟又冷得恍若一月结冻的湖面。 陆芍不清楚他心里究竟有甚么郁结,一再想开口问,却又怕自己唐突,复又在他的伤口上撒盐。 权衡再三,她也只是将怀里的手炉让于厂督,自己则覆在他的手背,将自己掌心的温度让渡与他。 靳濯元蹙着眉头,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。可那双手越握越紧,铜制的手炉缓缓里陷,里面跳跃的星火,就如他眼尾骤然染上的那抹红。 陆芍提起他掌心的手炉,生怕他烫着:“厂督,你怎么了?” 兴许是身侧有个说话的人,他只怔愣了一瞬,眼底很快恢复清明。 “没事。”他将自己的手抽离,咽下喉间咸涩。 * 马车行了一段路,午间时分,正好出汴州地界,一行人在一家酒楼落脚。陆芍启程时,未用晨食,到了这个时辰,小腹毫不遮掩地传出几声‘咕噜’的叫唤声。 出了汴州,陆芍不再戴幂篱,一张小脸未施粉黛,清秀明净,在日光的照耀下,恍如精巧匀透的瓷壁。 二人一前一后迈入酒楼,立时有挂着抹布的店小二上来迎人,连带吆喝领人前去落座。 靳濯元对吃食无甚讲究,但是这个“无甚讲究”,并非是指甚么都吃,相反地,是指甚么珍馐都入不了他眼,故而走到哪儿都吃得极少。 反观陆芍,初时不太习惯北食,吃得久了,反倒也能咂出其中滋味儿,逐渐养成不挑食的习惯。 靳濯元就这么静静地瞧着她吃,她的双颊有一下没一下的鼓动,像只灵动的小兔子。 大抵是看她实在吃得太香,本身并无胃口的人,也学着她舀羹的动作,尝了尝面前的海参羹。 偶有几个路过人,因这地有些荒僻,很少见到容貌这般出挑的人,便不由地多瞧了几眼。 陆芍感受到周遭的目光,有些不自在,还以为自己吃相狼狈,惹来瞩目,是以渐渐放缓了进食的动作,学着靳濯元慢条斯理起来。 靳濯元淡然地抬眼,将那几桌偶尔偷觑他们的人扫了一遍。 那些人本也没有恶意,只是因二人长相出群,这才多瞧了几眼,瞥见靳濯元不带温度的眼神后,纷纷低下头去,捧着面前的碗筷,大口吃起来。 陆芍只以为厂督进食不喜人围看,也慢慢垂下脑袋,就差将整个小脸都贴到瓷碗上。 四四方方的食桌,靳濯元坐在她的左侧,见她乌发险些落在碗里,便抬手替她拢好长发,又托起她的下颌:“没人瞧你,敞开吃。” 陆芍舌尖舔了舔下唇,原来厂督是在替她瞪人。 “谢谢厂...” 话说一半又咽了下去。 底下的人都唤他一声“爷”,陆芍却磕绊在了称呼上。 她实在没脸在大庭广众之下唤他一声“夫君”。 所幸靳濯元此时并未计较此事,称呼可以慢慢教,半月左右的光景,还怕教不会? *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