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的内侍面无人色,连滚带爬地搀扶住胡言乱语的太子道:“我的爷!您快少说两句吧,陛下来了!” 宁檀这才看到门口站着的帝后,七分酒意惊醒了三分,忙东倒西歪站起来行礼:“儿臣叩见父……父皇万岁!母后千岁!” 谁知晕乎乎找不到平衡,身子一歪便栽倒在地,丑态百出。 众人跟着行礼迎接圣驾,想笑又不能笑,一旁的虞辛夷嘴角都快憋得抽搐了。 虞灵犀心中解气,暗道一声:该! 皇帝黑着脸入座,看在皇后寿辰的面上留了几分颜面,沉声道:“众卿平身。” 皇后坐于皇帝身侧,不动声色道:“虞二姑娘与薛二郎果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双璧人,本宫见之心喜。不知虞二姑娘的身体,可大好了?” 虞灵犀心里明镜似的清楚,皇后突然将话茬引到她身上,可不是在关心她,而是为方才太子的失态转移注意力。 果然,众人的目光追随皇后,纷纷落在虞灵犀和薛岑身上。 虞灵犀出列,盈盈跪拜道:“托娘娘洪福,臣女病体沉疴,本不该来此叨扰娘娘寿宴。” 说罢以袖掩唇,轻咳一声,全然弱不胜衣之态。 “无妨。” 皇后虚目一笑,“二姑娘的身体薄弱,需要一桩喜事冲一冲病气才好。依本宫看,何不趁今日良辰美景,为二姑娘定下婚期冲喜,也好给夙兴夜寐的虞将军一个交代。” 虞灵犀双肩一颤。 都说冯皇后礼佛宽厚,虞灵犀却看她深藏不露,绝非善类! 太子宁檀今日近距离见到虞灵犀,只觉明珠耀世,万千姝丽都失了颜色。不由暗骂便宜了薛岑那书呆子! 虽是不甘,但此时为了保全自己也只得颔首附和,顺带踩一脚宁殷道:“七弟,你以为呢?” 赐婚大事,本轮不到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置喙,宁檀此举纯粹是为了恶心宁殷罢了,毕竟传闻中虞家与流亡的七皇子有过牵扯。 虞灵犀垂着头,看不清宁殷的神情。 只闻他清冷散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,陌生的音调,没有丝毫迟疑:“得偿所愿,自是皆大欢喜。” 明明做好了准备,虞灵犀仍是被那句轻描淡写的“得偿所愿”刺得心尖儿一疼。 她许久没有抬起头来,仿佛咽下锋利的冰块,忘了该如何辩驳。 她抿了抿唇,听皇帝道:“可。” 于是众人起身贺喜,薛岑端庄儒雅地笑着,耐心同每一位道贺的命妇、世子回礼。 虞灵犀置身虚与委蛇的热闹中,目光越过歌舞水袖望向前方,一片沉静。 宁殷搁下未饮完的酒盏,起身离席,自始至终不曾往她的方向望上一眼。 …… 寿宴结束,坤宁宫。 皇后站在殿前,望着摇摇晃晃站不稳的太子,平静问:“太子可知错?” “儿臣险些坏了母后寿宴,儿子知错!” 宁檀醉眼醺醺,踉跄挥了挥手道:“不过母后放心,待儿子以后掌权了,定会给母后操办一场更风光的寿宴尽孝!” 此言一出,连一旁的崔暗都露出了几分讥诮。 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,白瞎了皇后娘娘一手栽培。 冯皇后蛾眉微蹙,冷声道:“崔暗,给太子醒醒酒。” “是。” 崔暗会意,走到宁檀面前,歉意道,“殿下,得罪了。” 宁檀迟钝,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,便听噗通一声水响,他整个人宛若沙袋飞出,栽入了殿前的佛莲池中。 “救……救……” 宁檀扑腾着划动手脚,可没人敢来拉他。 他尊贵的母后就站在阶前,凤袍贵气,无悲无喜,只有彻底的冷漠。 没错,是冷漠,就像是看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废子。 宁檀总算抱住池边吐水的石雕,身上挂满水藻,狼狈地瑟瑟发抖。 他彻底酒醒了,无比清醒。 “本宫护得了你一次两次,护不了十次百次。” 皇后道,“太子就在此好生冷静反省。” 殿门在眼前无情合上,宁檀抹了把水,目光瞪向一旁垂首躬身的内侍。 一时间,内侍低眉顺眼的脸都仿佛飞扬跋扈起来,咧着讥诮的笑,嘲弄他的愚昧和狼狈。 他双目赤红,恐惧之中终究夹杂了几分怨恨,恨自己身体里流着肮脏贱婢的血,恨母后将他扶上太子之位,却不肯施舍哪怕是一丁点的亲情亲近……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