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出意外,宿郢的手被压得破了层皮,本就没什么肉骨头凸起的手背猛得撞在台阶尖锐的棱角上,顿时一阵钻心的疼,手指都伸不直了,疼得不受控制地卷了起来。额角冒起了冷汗,但他还是忍着疼,把方一给扶了起来。 傻子还蹲在一边儿疼得哭,周围路过的人不时回头看看他们,可能是觉得那么大一人了还当街抱头哭有点奇怪。 方一起来后,把宿郢僵着的手拉着翻过来看,这一看就火了,冲着傻子吼道:哭哭哭,除了哭你还会个撒!你怎么不去死了! 宿郢的手背血青了,破了皮,虽然没流血不算严重,但方一还是怒了。 突然冒起的火,无法控制的情绪。胸口里像突然被大火灼烧,火燃烧上头的时候,他几乎喘不上气,不得不捂着胸口大口地急促地喘。胸口隐隐绞痛,一种无法宣泄的愤怒占据了他的头脑,眼前又开始出现麻麻的黑色小点。 一瞬间,他又想到了血,想到了死亡,想到了杀人。 方一的胸膛不住地起伏,吸气呵气的样子像哮喘病人一般,宿郢给吓到了,连忙扶着他的后背一手给他胸前顺气。他来不及打字,只得摇着头,一遍遍地对着方一好着的那边眼睛比口型:不疼,没事。 宿郢把方一搂到怀里,拍着他的背,然后拉开些,冲他笑笑。 我没事,你别担心。 不知为什么,看着眼前哑巴一遍遍地给他做口型,情绪竟然奇迹般地快速平缓了下来。呼吸慢慢地降低了节奏,顺了下来,而冲上脑子的血也逐渐降了下去,眼前再次恢复了清明。 他用一只完好的眼盯着哑巴微笑的唇角,不知怎么,心里竟觉得有些怪异的滋味涌了上来。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,只知道在那感觉上来后,他再看哑巴时,就觉得没有之前那么碍眼了。 他看着哑巴去把滑板捡了起来,放在他旁边,继续跟他比了两次ok的手势,做嘴型:我没事。 做完这一切,哑巴去了傻子那儿,傻子还在哭,眼泪鼻涕一大把全往胳膊上糊。宿郢有些无奈,过去看了看他的伤口,发现没什么大碍后,去理发店旁边的小卖部里买了包纸出来,抽了一张给傻子擤鼻涕。 傻子不知道他什么意思,眼泪汪汪地看着面前的纸,哭得抽噎。宿郢没办法,只好把纸摊开捂到他鼻子上,这下傻子知道了,就着他的手就开始擤,连擤了两张纸才好。他把傻子拉着站起来,然后返回到方一身边。 方一已经爬到了自己的小滑板上坐好了。宿郢拉起滑板前边的麻绳,试着拉了一点点,了解好该用力的程度后,走到了傻子身边拍了拍他,指了指前方,然后回去拉着方一的滑板往前走。傻子也不是完全的傻,他多少还有个三四岁的智力水平,被方一骂了后也知道自己犯了错,之后的一路上都安安静静地跟在后边儿走。 特殊的三人组合走在路上,不知道引起多少路人的回首。 雨后的天凉凉的,地上湿湿得泛着泥土的味道,宿郢在最前边儿走着,他并不知道路在哪里,只是往前拉。 不过,他不知道也没关系,有人会告诉他。 左边。 往右拐。 直走。 一个小时后,他们来到了一条刚修的水泥马路上。水泥路两边,是刚修的鬼城。 前些日子市里炒房热度高,到处都是修房子建房子的,房子一路从市繁华地带修到了城郊,再从城郊修到了只有少数老年人在这里养老的荒郊野岭。 方一住的地方就在这里,荒郊野岭。他的房子在鬼城的边缘,在堆着一堆废弃物和垃圾的地方有一排矮小破旧的平房,平房的面墙上已经被挨着画了好几个红色的圆圈,圈圈里头写着一个拆字。 平方外头不远就是乱七八糟的工地垃圾,用剩下的木板水泥之类的,臭倒是不臭,就是灰尘大。这里的地有一小片是泥土地,没有铺砖也没有水泥,平时一脚下去就是土,今天下了雨,就成了泥浆。方一要从这里过去,估计很麻烦。 宿郢走得快到泥地停下来回过头看方一,是想问他要怎么过去,拉滑板肯定是不好拉了。 谢谢,到这里就可以了,谢谢好心人。方一说。 宿郢还没打算走。他把手机掏出来,文字转语音:我送你回去,你家是哪个房子? 红色门那个。 宿郢看了一眼,一排房子里只有一个是红色铁门。他弯下要把方一抱起来,这小孩儿人瘦得不得了,估摸着只有八十来斤。现在的这个身体,民工王大秋也很瘦,但人毕竟是干过工地的,人瘦是瘦,但是精瘦,平时经常抬重物,力气还是很大,抱个方一一点儿问题都没有。 他抱着方一先走了,傻子则很有眼色地提着滑板子跟在了后头。 淌了一脚的泥水,淌到了红铁门前,铁门前是水泥地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