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回到北城农村了,眼睛快要哭瞎,本身就有风湿病,因为看病困难,现在站起来都困难,家里的田空闲着,丈夫去世,媳妇早都改嫁,留下一个七岁的小姑娘,已经倒了该上学的年纪了,但是还没读过书。” 谈溪捏紧了手中的酒杯。 然后又听闻渡说起他从私人账户补偿的事情,忍不住提醒道:“补偿虽然是需要,但你知道对于她们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这个。” 闻渡点头,“嗯,这个我心里有数,她们想要真相。” 谈溪点点头,盯着酒杯中的冰块,见它反射着头顶昏黄的光线。 室内温度颇低,冰块不易融化,但谈溪长久地盯着,还是可以感受到它在一点点变小,不明显,但在无人肯多看一眼的角落中,慢慢变化着。 谈溪从来不觉得处于一个对抗的姿态是可笑或是无力的事情,例如蜉蝣撼树。 唯一可怕的只有麻木到失去蜉蝣撼树的勇气。 她还是眉头紧缩,如今是网络时代,想要让一件事情被人看到方法总归是变多,但是对于那样一位母亲来说,她没有这个能力。 她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,任由强悍的刀俎宰割。 毫无还手之力。 这世界的不公随处可见,曾经的谈溪至少还有机会靠着知识改变命运,但这死者留下的孤女连读书都变得困难。她们手无寸铁,谈溪甚至怀疑如果不是有闻渡在背后护着,这一老一小能活着回到家乡都是件困难事。 但无论如何,事情好歹在向前推进着。 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。 谈论到如今的事情就难免会提到多年前程泽禹的父母。 谈溪盯着手中见底的酒杯。 突兀的沉默突然横在两人中间。 谈溪其实一直很好奇闻渡是如何与程泽禹认识的,也想知道他们聊过什么内容,但她不一直在考虑该如何开口。 或是该如何逼迫闻渡开口。 长久的沉默终于让气氛变了味。 闻渡只扫了谈溪一眼,便知道她在想什么。 但这次,生气被其他情绪遮盖住,那晚在家中阳台逼迫谈溪跟程泽禹对话的感觉又回来了。 发烧让人昏沉,但在这一刻闻渡格外清醒。 程泽禹从来算不上他的对手。 在这场感情中,唯一在跟闻渡对峙的,较劲的就只有谈溪。 两人谁也不肯先低头,先开口吐露情感,这场战争从八年前一直持续到现在。 闻渡垂着眸,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热气在慢慢升高,指尖的温度却依旧是冰凉的,他一圈一圈地滑过玻璃杯沿。 谈溪的视线从他修长的食指间挪走,又叫了两杯酒,入肚后终于觉得晕乎。 她拿起手机回复了叶琳两句话,又提醒她早点睡觉后,站起身,小声道:“我去趟卫生间。” 随手将手机放在桌上,然后转头往里走去。 闻渡拿起装着冰的玻璃杯晃了晃。 冰块碰撞玻璃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 忽然,小臂旁边的手机震动。 是谈溪的手机。 闻渡无意去看,只是手机震动不停,放在桌面上致使整个吧台附近的人都能感受到嗡嗡声。 他抱歉地对身侧二人点点头,然后拿起谈溪的手机。 轻轻侧眸,扫到了上面的几个字。 大约是“相亲”,“明日”,“对象”之类的,发送人为“叶琳”也被他看得清清楚楚。 霎时间,手中的摇晃停滞,冰块顿时在玻璃杯中快速自转,直到慢慢停下。 相碰声消失,闻渡轻轻眯起眼睛。 眸中的冷光在头顶的暖光下刺入。 他食指屈起,轻轻敲在桌面上,对酒保道:“有absinthe么?” 谈溪回来时,手机屏蔽已经自动熄灭,她看了一眼闻渡手中剩下的小半瓶绿色液体,低声道:“你疯了?发着烧喝度数这么高的酒?” 闻渡依旧保持高度清晰,只是笑问道:“你也喝过吗?” “没有。”谈溪语调不太好,“我有病吗,没事喝七十多度的酒。” “嗯。”闻渡舌尖微微发麻,这酒后味回甘,带着草药味。然后在谈溪的谴责的目光中将其一饮而尽。 口腔尽是清凉感,划过喉咙,与体内的火热相撞。 极冷极燥,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。 这酒口感如薄荷般清凉,总让闻渡沉迷,当年在外读书时,他便常常不要命地用absinthe将自己灌醉。 身边人只当他是迷恋薄荷味道,只有闻渡知道其实不然。 他勾唇笑笑,不再多说,对谈溪道:“结过账了,走吧。” * 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