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宫到乾明门,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, 似乎宕机了,无法思考, 手脚发凉。 直到乾明殿看到元容的那一刻,她错乱的心跳才逐渐恢复了正常, 冰冷的手脚才慢慢有了温度。 原本顾休休最在意规矩了,元容在宫中抱她回永乐殿, 她第一反应是被人看见了, 旁人会怎样嚼舌根子。 大婚前一日, 顾怀瑾醉酒在东宫‘撒野’,要与元容比试, 她出门到东宫,也要顾忌着身份,生怕大婚前见面,会落人口实。 大婚当夜,皇后派来东宫的两个宫婢, 枉顾规矩,擅闯青梧殿。她顾及着皇后的面子,又觉得自己刚刚嫁入东宫,怕传出去了不好听,明明心中不快,却也没有如何处置那两个宫婢。 她似乎永远都要先将规矩和声誉放在第一位。因为她知道她的父母兄姐乃至二叔父,大哥,老夫人,他们都为顾家付出了良多。 而她没有什么能为顾家做的,不必被迫入宫为妃,不必上战杀敌,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,不让自己落人把柄,将顾家置于风口浪尖。 可顾休休今日,却忘记了一直施压给自己的礼法规矩,破天荒的任性了一次——她只想见到元容,站在他身旁,哪怕是被皇帝降罪,她也要跟他一起面对。 就像她昨晚说的那样。 以后,她会保护好他。 元容垂眸看着她,她歪着脑袋,明澈的眸微微弯起,笑得粲然,仿佛是苍穹之上的盛阳,足以融化一切冰霜。 无需言语,只单单是一个对视,他便懂了她未能说出口的心意。 他伸手叩在了她的后颈上,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则覆在她的腰后,轻轻向前一揽,她便撞进了他的怀里。 没等到他下一步动作,站在一旁的谢怀安,便清了清嗓子,咳了两下:“太子殿下,这里是乾明殿。” 言外之意,在这里卿卿我我不太好吧? 元容抬眸,乜了谢怀安一眼,语气淡淡:“嗯。” 谢怀安:“……??”就嗯?就这? “豆儿,你身子不适,先到母后的永安殿休息。等到宴会开始,再去保和殿赴宴不迟。” 元容似是将谢怀安彻底忽视了,连带着刘廷尉都成了一件摆设,抱了顾休休片刻,便牵着她往外走去。 谢怀安在北魏名气极大,除却名士这个身份之外,他身为陈郡谢氏的嫡长子,向来都是旁人讨好他。 可元容这个未来的天子,非但不准备与他处好关系,还将他当做空气一般直接忽略,简直是不知所谓。 谢怀安站在原地,思忖着,很快便豁然开朗。 哪怕是皇帝都要拉拢他,但元容不一样,元容身体孱弱,听说大婚当日还咳了血。大抵元容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,等不到登基继位那日就要病死,便也破罐子破摔,不拿他当一回事了。 更何况,元容应该感觉得出来,他对顾休休虎视眈眈。怕不是见他们两人一起进乾明殿,心里有些慌了,这才故意在他面前缠缠绵绵的恩爱,想宣誓主权,让他死心。 真是可笑。 就算顾休休嫁了人又如何,以元容枯朽的身体,根本做不到与她白首偕老。 谢怀安正失神,殿外疾步走来一个太监,附耳轻声道:“太常大人,贞贵妃请您入宫。” 他回过神来,修长的手指摆弄着衣袂,低着眸,似是漫不经心道:“到了赴宴的时辰,我自然会进宫去,贞贵妃何必多此一举?” 太监神色为难,没想到谢怀安会这样说。贞贵妃分明是想要请谢怀安到永贤殿单独会面,而非是在诞辰宴上见面,谢怀安怎么听不懂呢? 太监正思量着要不要点透其中的意思,谢怀安已是迈步朝着刘廷尉走去,根本不给太监再开口的机会:“廷尉大人怎么来的,我见乾明门外没有马车,我们两家离得不远,不如我将大人捎回刘府?” 刘廷尉嘴角抬了抬:“多谢太常大人的好意,不必劳烦大人,我暂且不回刘府。” 说罢,他正要离开,又倏忽顿住脚步:“谢大人一出仕,便位列九卿之首,不愧是太尉的嫡孙,中州刺史的嫡子。” “刘廷尉过誉了。” “不知谢大人可听过古人一句话?”没等谢怀安说话,刘廷尉便笑着道:“居其位,安其职,尽其诚而不逾其度。*” 他看了一眼谢怀安:“君臣有别,僭越身份的事情,却是万万做不得。”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