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是一个温文尔雅风姿卓然的少年郎,与沉浸权政多年的赵公并排共席,姿态雍容谦逊,毫不逊色。 圣人心中讶然,生出几分好感,打破沉默:“抬起头来。” 班哥掩在光影中的半张脸缓缓彻底映入圣人眼中,圣人看清班哥的模样,情不自禁站起来。 “你……你叫什么名字?” “回陛下,我叫班哥。” “班哥?是指老虎的那个班哥吗?” “正是。” 圣人回过神,不知不觉已绕过大案,来至班哥身前。他弯腰捧住班哥的脑袋,目光复杂,细细端详。 信物和赵妃的亲笔信圣人早已看过,御医也已采血验过,可他仍是觉得不可思议,直到现在看清班哥的脸。 这张脸,生得和赵妃五分像,眼睛和嘴巴像赵妃,鼻子和下巴像他,因为年幼,模样稚气未脱,两颊仍有些圆鼓鼓,眉眼间的神态,却令他想到了他又敬又怕的一个人——他的父亲,帝国大权在握的太上皇。 “你生得像你娘。”许久,圣人叹了声。 “陛下是指赵妃吗?” “你见过她?” “是,我见过赵妃,她在朝阳殿,被关在黑黢黢的屋里,终日不见阳光。” 赵阔心头一攥,懊恼没有事先提醒班哥莫在圣人面前提及赵妃。室内静下来,赵阔心中七上八下,忍不住窥视圣人的脸色,圣人若有所思,眉头紧皱,不知是忧是怒。 认子一事本就尴尬微妙,气氛随时可能翻覆,班哥提及赵妃,更是雪上加霜。 众人屏息噤声,随时做好准备迎接一场滔天大怒。 圣人问:“你在怨朕?” 班哥摇摇头,黑澈的眼眸凝望圣人:“对我而言,赵妃和陛下皆是陌生人,无人会怨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。” 圣人道:“你说朕是不相干的陌生人?” 班哥答:“是,今天之前,陛下于我,是遥不可及的君王,亦是世上最高贵的陌生人。” 室内宦官宫人将脑袋埋得更低,赵阔一只手攥紧衣袖,额头冒冷汗。 父子相见,怎能说这样的话? 难道这孩子真的不想做皇子吗? 赵阔试图挽回几分局势,声音紧张:“陛……陛下……” 圣人摆手打断赵阔的圆场,手指隔空点了点班哥:“你这孩子,很是诚实,这是件好事,以后你便住在永安宫,来日方长,朕这个陌生人,你慢慢了解。” 班哥不卑不亢应下:“是。” 圣人又道:“你起来,让朕好生瞧瞧。” 班哥站起来,身形不稳,险些跌跤。圣人搀扶一把,见他面露痛楚,问:“这是怎么了?” 宦官见势而为,立刻将班哥在尚狱司受鞭刑的事说出。 圣人一愣,命人褪去班哥衣衫。少年前胸后背皆是道道血痕,膝盖手腕乌青发黑,一看便知他受过大刑折磨。 圣人惊怒,即刻传御医。室内升起暖炉,宫人宦官忙前忙后,为班哥换衣擦身上药。 班哥咬牙默声,虽一言不发,但面上隐忍的痛苦神情足以说明身上伤痛煎熬。 圣人见他此前未露半分疼楚,若不是命人褪衣查看,只怕他会继续忍下去。圣人生出一种莫名的怜惜,哪怕此刻这孩子不是自己的血脉,能够做到这般坚毅之态,亦令人心疼动容。 圣人不常过问宫中之事,此时却怒问:“不是说昨夜下的大狱吗?怎地今日就上大刑?朕依稀记得,宫规里可没有尚未定罪就上刑的律条,难不成,朕记错了?” 最后一句语气陡然冷厉,宦官们脖颈一寒,纷纷伏地,哀求圣人息怒。 圣人点了近侍元不才问:“他们不敢说,你来说。” 元不才年近中年,从小跟随在圣人身边伺候,后宫各人见他皆尊称一声“元阿翁”,皇后待他亦是客气有加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