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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三、四十四


鲜红的玫瑰花铺成了一个大的爱心。法国人对情调向来在行,可也不当错用,或者订房当初有特别附註。

    我不无困窘,忙道:「我的秘书好像搞错了,都怪我说不清楚。」

    赵宽宜微扬起眉,倒不讲什么。他看一看錶,道:「过七点鐘了,今天到外面吃饭好了。不过,先打电话叫酒店的人来收拾吧,不然晚上不用睡了。」

    我可不敢耽搁,即去拨了电话。

    酒店的人连连保证会在我们回来之前整理好。我们才出去了。一出去,我不由得拢了一拢外衣;秋日时节,巴黎的晚上的凉,简直可以说太冷。

    我们走了一小段,即见前方那耸立在柔黄灯影下的广阔建筑。是以前去过一次的罗浮宫。早过了开放时间,可广场前还有很多人,大多在拍照。拍并立在这里的新和旧;立在喷泉中间的玻璃金字塔,在夜晚,更似飘摇在水面。

    我们未在这里逗留,走向旁边的一条巷子里。那一带有几家餐馆,我们随意地看中了一家进去,好在还有空位。

    等待上菜时,我和赵宽宜对了对彼此明天的行程。他的方面,当比我不容易。他上午跟人的会面可算公事,晚上则和他那住在巴黎的姑婆一家子吃饭。那一顿晚饭可真要吃到很晚了。

    至于我,目前只安排了一场老友饭局。

    赵宽宜举起酒杯,一面打量杯缘,一面问我:「那之后你做什么?」

    我笑一笑道:「总很多地方可以逛的,比如罗浮宫吧。我可不无聊。」

    赵宽宜再没有说什么了。

    到吃好饭出来,夜更深。路上当然还有人,在巴黎,就算到凌晨也总不用担心看不见人。我们在这散步了一段路,沿着塞那河畔而行。一排的树在灯下化成了一条一条的黑色,河面也是黑的。全部的黑,彷彿都在摇曳,晃成了右岸模糊的曖昧风光。

    河堤上有各种人,牵着狗的,依偎的情侣,或者单独的男与女,老或少。有人直接坐在了堤道旁,在喁喁交谈,或眺望对面的那一层层覆了濛黄色泽的公寓楼房。

    这里尤其能看见一座一座的桥。在水色光影中,不远前的桥,拥有优美弧形的桥拱。在中央隐约能见一座人形骑马的雕像。

    我跟赵宽宜步上了这一座桥。

    桥上不时有车子开过去。我们走在桥边,望河的另一面,远处夜中两对双塔矗立,又后一些,是在发亮的铁塔尖角。

    走到一半时,桥下传来波波地大动静。我们都停步,靠墙围往下望,这时水上竟还有游船。从桥下通过去时,船上面的人对我们挥了挥手。

    我笑一笑,开口:「夜晚坐船,真不知道看什么,要在白日来,风景才好。」

    赵宽宜在点起了菸,一面说:「河还是河,白天跟夜晚哪里会有什么不一样。」

    我向他看去,笑道:「你这么说,可太不浪漫了。大家到这里乘游船,要看的不是河,是看在两岸的物景,要看一看这个城市的样子。」

    赵宽宜默默地抽着菸,过一下忽说:「——浪漫是离不开钱的。」

    我一怔,一时无从回应。可在心中却感到了违和,更有触动,我不由疑猜,他说的是什么样的浪漫?难道真的在和我谈浪漫?

    而望着河面,站在这一座桥上,不能不记起了一部电影。我开了口:「你说得对,或许真离不开,但我也觉得,钱总要扼杀了浪漫,在lesamentsdupout-neuf里,男女主角的感情不就体现了这一点?又或者,钱可以买到一段浪漫,却成就不了之中的快乐。」

    赵宽宜抽了两口菸,仍望着河面,过一下子道:「再快乐,总也要痛苦。记得吗?电影里,那老人明明再度得到快乐,还是选择投河。因为失去过,更不能再失去,他很清楚,女主角是不能来拉他上岸的人。」停了停,忽讲:「假如是我——大概也要这么选择。」

    我不料他说这样的话,霎时一震,心中竟有些急。我听到自己在说:「假如是你,假如有我,我都会去拉你。」

    赵宽宜彷彿一顿,看了来,可不答腔。我亦望他,却怔怔着。而他的目光,不曾有一丝的不明白,也无波动。

    他的神情却很柔软。好一下,他开了口:「是在讲电影——」

    我一愣,才回过了神,不禁訕笑两声。我佯咳一下,低声:「那当然。」

    赵宽宜则一静后,又道:「不过,假如还有你,我大概——能够做出别的选择。」

    我怔了一下,疑困地看他。可什么也看不出。他只笑了一下,一面回身迈开了步伐,一面道:「很晚了,我们走回去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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