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多两到三天都会碰一次面。 对这情况,我略微地木然,讲不出情绪,就任了忙碌把疲惫湮灭。 这一天,我无应酬,赵宽宜要和他外公外婆吃饭,问我一起。面对两老,我怕装不了和他的寻常,暂不想面对。 赵宽宜便不勉强。 我于是早返家。父亲倒先回来了,看到我,仍是一张严肃近乎木木地表情。 母亲意外我这样早回来,因我大多不在家吃晚饭,赶紧喊徐姐在多做两道菜。我想着不必,她却匆匆地吩咐好了。 一家三人同时上桌子吃饭,相对无语。饭桌上并没有食不语的规矩。我记不起这样的上一回是何时了,但气氛大概也一样很窒息。 饭菜如蜡似的无滋味,我潦草地吃过,就搁下碗筷端茶来喝。 坐上首的父亲也放下碗筷了。 我注意他看了母亲一眼。母亲似有察觉,一顿后再默默地吃着,神情隐隐地,彷彿蒙有一抹模糊的了然意味。 父亲脸上却有着不太协调的侷促。我驀地有种直觉,就听他问了一句。 「你待在新亚,一向都还可以吧?」 新亚是陈立人的公司。应了心中念头,我不太讶异,只感到讽刺。作为父亲,此刻问这个稍嫌晚了,似乎根本不应被提起来。 我道:「还可以。」 父亲彷彿下评论:「新亚有陈立人,近几年是很有发展。」顿了顿,「你在那里累积的经验,正好可以拿回来公司应用。」 我怔了一下,不知何故想到要看去母亲。她果然殷切地望来。 父亲则语调平平地又道:「开始时,我没有和你说直接进公司做,是觉得你先去外面磨练过也好,等有歷练,再进公司来比较合适。」 我未料有此桩,霎时愣住。 但不过一下,就產生另一种更浓烈地情绪,我一时理不清详细,但实在地悲凉的。我克制住,不答也不应。 父亲没催促我,兀自端茶喝。他彷彿是把台词唸完,完了任务,变成一个局外人。 母亲倒是急了,开口:「你是该考虑辞掉那一边的事了。」 我便忍不住讲:「我在的位子是不太高,但学了经验就说走,对不起人家的重用。」 母亲又说:「你在那里都做好几年了,那陈董事长也知道你爸爸的,甚至有一点合作,早该明白你随时要回你爸爸公司的。」 我看她一眼,「早该知道——那他早该不要录用我才对,我早应该积极争取进爸的公司里。」 母亲吶吶地说不出话。父亲是听不得这样的顶撞,他皱了皱眉,叱我:「怎么这样说话!」 我看他,只问:「爸是不是真要我进公司做?」 父亲沉声:「那你当我刚才和你在说的什么?」 我乾脆打开天窗,挑了明白。 「假如我进去,你准备对另一边怎么解释?」 父亲一顿,母亲则脸色一沉。 我道:「我不想说太明白,但我都这么大了,该知道不该知道,全都要知道的。一个儿子是儿子,两个儿子也是儿子,但到底看重谁,爸的心中该有数。」 父亲皱起眉来,「你不想进公司做?」 我默然,过一下说:「我从来都没有想过。」就推开椅子,站起身,「我吃饱了——刚想起来有点事,我出门一趟。」 父亲没答腔。母亲却站起来,在我身后追来。 「你等一等!你刚才说什么?你为什么说——」 「妈!」我喊一声打断了她,往她看,「爸是真的想要我进公司吗?」 母亲愣了一下,「那当然。」 我未言语,只盯着她,她彷彿很难安。 「妈。」我苦笑,低声:「我知道你是为我好,但进爸的公司,根本不能表示什么。你…不要总来寄望我,他跟你——你们反正是有法律关係,他在这部份不能亏待你的。」 母亲对我看来,目光里竟有一分恨恨的。 「你们父子都一个样,全为自己想!」她扔下话,扭过身就往回走。 我佇立原地。徐姐忽从里走出来,脸上略有点小心翼翼,「太太怎么了,这么大声说话?」 我没有搭理,自顾地换鞋子出门。其实我也不知要到哪里。我没想到买醉,但亦耐不住心里烦乱。 我拿出手机。看着前一则通话的号码,我略犹豫,缓缓地按了拨出去。有一会儿,那一头才接起。 那一头有些热闹,隐有谈笑,以及杯盘轻碰。我心情慢慢地缓下。不等赵宽宜询问,我先说:「没什么事,找个人的号码,不小心按到了你的。」 赵宽宜在那一端默了一下,说:「那不多讲了。」 我应一声好,让他掛掉通话。我握住手机,心里早已平心静气,对刚才打电话过去的行为感到恍惚。 我不知道能对赵宽宜讲什么。我本就说不出口的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