伯文端坐在桌前,提笔蘸墨,时而抬起头问上几句话, 时而低头往军功薄上批划着什么,桌上除了军功薄, 还有另外几本记录战功的册子用以核对,旁边还站着两个将官。 他们是来汇报这次战役的军功的。 自来到太原府之后,定远侯以及其他副将们都各自带着人与大戎人们打过几场, 其中胜多败少,不过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,也不知是何原因,大戎人反而一直龟缩在先前被他们打下的凤阳府内,摆出一副守城的模样。 然而不管是沈伯文,还是定远侯等人, 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。 大戎是典型的游牧民族, 以往入侵大周边疆, 都是在草原青黄不接,不好放牧的时候来打秋风, 抢完就走,从不驻守,这次却是在夏天, 正是草肥马壮的时候, 来者不善, 恐怕不是简单地打秋风, 而是必有所图。 既然有所图,那就不可能一直守在凤阳府,最近定远侯派人打的几场仗,基本都是前来试探的。 但打仗,不管是大规模还是小规模,人员伤亡都是在所难免的,还好暂时还是大周这边胜的多,那就是对面伤亡更多,都变成了大周士兵们的军功。沈伯文这个监军的主要职责之一,便是专掌功罪,稽核赏罚,因而才有了方才的情景。 半晌后,这两个将官行礼离开,沈伯文也放下手中的笔,转动着有些酸涩的手腕。 来人走后不久,门便被重新推开,谢云光——也就是谢之缙这次借给沈伯文的几个身手不错的侍卫之一,沈伯文这次是来做监军,带着小厮过来就不太方便,军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出入的场所,因而沈伯文便将唐阔留在了太原府城内,替自己看着府城内的动静。 但他自己身边也不能没有能用的人,谢家这几个护卫都有功夫在身,他便将他们暂时都编入了军中,方便他们留下来。 谢云光提着食盒进来,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臊子面,一碗清汤,还有酱萝卜等几样小菜都一一摆在屋内的圆桌上,盖上盖子,出声道:“大人,该用饭了。” “这就来。” 沈伯文从书桌前起身,走到这边坐下,看了眼这完全不同于江南菜色的臊子面,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久违的熟悉感,落座之后不由得问道:“云光,你们几个吃过了吗?” “回大人的话,属下是用过才过来的。” 谢云光一板一眼地回答道。 “那就好。”沈伯文点点头,一边拿起筷子,邀他坐下,正好自己还有些事想问。 沈家一向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,沈伯文亦是如此,尤其是到了太原府之后,更是忙碌。 虽然没有忙到像定远侯那般饭都来不及好好吃的程度,但在饭桌上理事也算是常事了。 “凤阳府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吗?”沈伯文一边用饭,一边问道。 谢云光显然也习惯了,闻言便道:“是,不过属下方才从大帐那边过来,听两个副将在帐外说话,大同府那边好像出现了大戎人的踪迹。” 大同…… 沈伯文把这话听在耳中,沉思了片刻,正好一碗面也吃得干干净净,便放下筷子,指尖敲击着桌面,心中不住思索着:大同府的位置太关键了,比凤阳府更甚,难不成他们这次还当真想要大肆进犯不成? 但想归想,他并没有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。 毕竟他这个监军是被赶鸭子上架的,半点儿不懂打仗该怎么打,排兵布阵,那是定远侯这个主将的事,他作为监军虽有调兵的权利,但却不可不懂装懂,胡乱指挥,误了大局。 事实上,他这个身份,初到太原府之时,受到的待遇十分两极分化。 像知府,同知,还有通判等文官,都对沈伯文热情非常,态度恭维极了,因为他不仅是景德帝指派的监军,他的主要身份,其实还是正三品的户部左侍郎,正儿八经的京都高官,况且在知府等人看来,他们都是文官一派的,是自己人,因而这样的恭维和热情也就不难理解了。 然而到了军营当中,他这个监军的身份就不怎么受欢迎了。 看不惯他的人多不胜数,有的人直接就表现在脸上,对他不屑一顾的有,草草行礼的有,有的人没表现在脸上,但却反映在实际行为上,比如在他关心询问战事情况的时候敷衍了事,空话套话说了一堆,有用的半点儿没有,话里话外还透着一股嫌弃他问得太多的意思。 对于他们这种态度,沈伯文不是不能理解,因为在他们看来,自己这个文官监军,他们当然不忿,而且,沈伯文更是属于景德帝对他们不放心,来监视他们的,他们这些人上阵杀敌,用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功劳,却要被掌握在沈伯文这么一个对军事一窍不通的文官手上,不由得他们不服气,以及愤愤不平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