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用谢书方帮手,李建成自己便圈转了马头,大叫道:“走!快走!回对岸去!”李家心腹家将在前开路,手中直刀乱挥为主将劈开一条路,李建成与谢书方不顾一切地打马飞奔向自己的坐船。就在李建成的马蹄即将踏上挡板的刹那,一团火球不知从何处飞来,正落在他坐船的船板上。风干的甲板正适合火焰燃烧,李建成只见自己的坐船瞬间冒起火苗,紧接着便有浓烟冒出。要知他这条船除了运载兵马,还载了预备赏赐兵士的数十箱布帛。火借风力如同水银泻地,很快遍布整个船体,不等留守的水手扑打,船舱内就有火苗冒出来,随之便是水手的尖叫声:“船舱起火了!”李建成望着从船上纷纷跳入水中的水手,人木在那,手紧拉着缰绳,不让战马踏入火海。那战马也知道厉害,并没有冲向战船送死,而是在那里发出阵阵长嘶,几次人立而起,险些把李建成掀于马下。 “郎君,斗篷!”谢书方一声惊叫,把李建成从浑浑噩噩中惊醒。他甚至来不及想,伸手一把扯断袢绳,将被火球点燃的斗篷向着河水丢去。其实这火已然成为强弩之末,对于晋阳兵马的损害远不如隋军。只要给他们一些时间,就足以把烈火扑灭。可是突如其来的火以及船只被点燃,让滩头陷入一片混乱。就在晋阳军手忙脚乱之时,方才被烈火阻隔的隋军已经完成了整队。随着阵阵号角之声响起,白狼旗徐徐前移,重瞳老将鱼俱罗以马槊朝着李建成遥遥一指,口内怒喝一声:“李大郎,为我儿偿命!”战马奔腾,鱼俱罗亲率甲骑,直奔李建成杀来! 第五百五十三章 龙腾(二十六) 纵然在安排鱼洪领兵阻击柴绍援军心里便有准备,可是亲耳听到长子死讯,鱼俱罗依旧眼前发黑心痛如绞,险些跌落马下。总算是领兵多年见惯生死,不至于像普通百姓一般哭天抢地举止失措。世家统治了这个国家几百年,世道人心都难免受其影响,即便鱼俱罗也不例外。哪怕李渊已然举起反旗,哪怕自己在蒲津渡口与之敌对,对于这北方第一世家心中还是存有一丝敬畏乃至还有几分幻想。按照鱼俱罗的心思,杀李家的斗将家臣无须手软,若是遇到李建成手下总得留些情分,至少不能亲手结果他的性命。大业天子困居江都苟延残喘,天下群雄并起,不管江山谁属,总归还是要回到世家掌权的时代。自己立功赎罪理所应当,但不必和李家这种北方世家之首结下死仇。毕竟自己的年事已高来日无多,家人子孙还要活下去。鱼俱罗心里始终存有一丝侥幸,李、柴两家家主与自己曾经同殿称臣,在大隋战旗下并肩厮杀,乃是同生死共患难的交情。纵然自己未曾建立家号不算世家中人,和他们算不上朋友,总归也有些袍泽旧谊。只要他们念一点香火情分故人脸面,就该对洪儿手下留情,给他一条生路。 随着噩耗传来,鱼俱罗心中的幻想破灭,曾经的袍泽之情也伴随着对世家的敬畏一并随风消散。是自己错了!错在把那些世家中人看得和自己一样,讲究情分恩义,手段分寸。错在把他们表现出来的风度仪态当真,认为他们对所有人都会如此。却忘了那些风度、体面乃至情分,都只对与他们身份相当的世家子有用。自己纵然靠着一身本领走上武人巅峰,在他们眼中依旧是军汉赤佬。根本算不得人,又怎么可能对自己讲那些体面?杨广固然没把自己放在心里,随便下一道圣旨,就要把鱼家满门无罪而诛。这些世家也没好到哪里去,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,在他们眼中,军汉根本不是人,命也不是命。既然如此,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!洪儿已死,柴绍的兵马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战场,李家前后夹击蒲津渡口之势已成。留给自己的时光不会太多,不过也足够自己拿下李建成的首级。柴嗣昌,等着给你内兄收尸吧!身为沙场老将,早在滩头起火时,鱼俱罗便已然看出其中的危险。更是早在谢书方与李建成之前,发觉风向变化。若是鱼洪被擒或者败回,他还考虑抬一手,放李建成一条活路。如今长子已死,自己便要让李树德也体会一番失去长子之痛!鱼俱罗麾下原本有两千人马,阴世师后来增派援兵,让蒲津守军增加到四千。不过这些日子与李家交战,损失也不算少。分守各处阻击李家援兵,也用去不少人马,留守蒲津的兵马依旧是两千。这些来自京兆鹰扬府的兵马良莠不齐不堪大用,真正为鱼俱罗所信任,可以视为蒲津藩屏的只有其中的八百甲骑。人力有穷,即便是号称无敌的名将,也不可能面面俱到。鱼俱罗用兵能攻而不善守,善将骑不善将步。对于步兵的运用,只能勉强算作合格谈不到出色,可是在骑兵指挥上堪称出神入化。国朝武将无数,除了徐敢以外,在指挥骑兵方面,鱼俱罗自问不输任何人。这些时日里,他带着甲骑踏碎了一个又一个晋阳兵阵,把这些军汉的血肉身躯,化作滋润土地肥料。眼下便准备用陇西李家世子的血来浇灌这片土地。老将一马当先,挥舞着马槊冲锋在前。随着燃料的匮乏以及兵马扑打,渡头的火势被扑灭大半,已经挡不住军队。鱼俱罗战马疾驰,在接近火场时猛地一拉丝缰,胯下脚力一声长嘶腾空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