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武周和苑君璋的目光,都落在了徐乐身上。 刘武周目光钝重,苑君璋目光锋锐。这恒安鹰扬府两巨头的注视之下,徐乐神情不变,稍稍沉吟一下,就已然朗声开口。 “若是王仁恭能出而列阵野战,我当请命,为大军锋刃,直突旗下,将其击斩!” 苑君璋嗤的一声摇头:“王仁恭纵然名大于实,真正打仗,不过如此。但岂有不知道我恒安军利于速决不利于久战的道理?死守各处军寨,坚壁清野,就可坐等我军饿毙,何苦还要与我恒安军列阵野战?” 徐乐望向刘武周:“若刘鹰击举军归降呢?” 人群之中,陡然之间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,如大风吹过水面,这惊呼之声一圈圈的荡漾开去。 徐乐从来都是锋锐得宁可折断,也不肯稍稍弯曲的性子。这一路以来的战事早已证明。才出茅庐都敢直撞云中城,和苑君玮大打出手。 但是现下,怎么就从乐郎君口中,听出了举军而降的话语? 低低的惊呼声中,徐乐在马背上坐得笔直如剑,丝毫没有动摇之色。 在人群当中,宋宝瞪大了眼睛,低声道:“要投降,恒安鹰扬府降得,咱们还降得了么?咱们可是将王郡公得罪狠了!早知道要降,咱们还打个什么劲儿?” 韩小六离着宋宝不远,听见了宋宝的语声,狠狠扫了宋宝一眼。自家却也没什么底气,硬挤到兄长旁边,压低了嗓门儿问:“乐郎君怎生要降了?” 韩约仍然是那副沉默如石一般的模样,坐在马背上一声不吭。韩小六问话,韩约只回了一句:“乐郎君自有道理。” 从兄长这里得不到答案,韩小六忍不住又望向人群中的步离一眼。这小狼女镇日跟着乐郎君,乐郎君也由着她跟随。说不定能从她那里找到什么答案。可小狼女步离娇小的身子几乎是掩埋在人堆之中,现下正百无聊赖的抓着自家发尾在摆弄,连头都没抬起来一下。徐乐到底和刘武周他们在说些什么,看来步离是一点没听。 而刘武周和苑君璋对望一眼,眼中都有精光闪烁。 刘武周缓缓开口:“说来听听。” 火光映照之下,徐乐年轻俊秀的面孔轮廓分明,容色沉静。低低的呼声议论声平息了下来,所有人都屏气凝神,等着徐乐开口。 徐乐的语声再度响起,并不高昂,但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。 “……刘鹰击举军而降,若王仁恭还想得这数千恒安鹰扬府精锐,当得亲身受降!身为统帅,若这点胆色都没有,这数千军马接受下来,也不能得军心,不能效死力。当得亲身而领受,一一抚循安顿,这才是统帅本分!二则王仁恭乃好大喜功,刚愎自负之人,如此场面,能不出现?不论是坚壁之中,还是万军从中,不管王仁恭做好了怎样的戒备,这都是行博浪一击的机会!” 徐乐每一个字,都如金铁相交,直敲击进数千云中男儿的心底。 这就是以刘武周,以数千恒安鹰扬兵为饵,将王仁恭诱出来。以获得直面王仁恭的机会! 要是刘武周阵前被擒,估计王仁恭都懒得看他一眼,直接下令斩杀也就罢了。但是数千人举军而降,身为主帅,不出而接纳,却是难以想象之事。更不必说王仁恭还多么渴望吞并掉这数千能战精锐! 这的确是有可能将王仁恭诱出来! 可是诱出来,又如何呢?对这数千虎狼摆出的投降阵仗,王仁恭必然会调集大军全盘戒备。他虽然刚愎,但也从来不是轻身犯险之辈。到时候说不得兵刃被收缴,军将被监视,到处都密布着优势的马邑鹰扬兵兵马,发作刺杀王仁恭,又有几成的机会? 就算王仁恭被刺杀,那上万马邑鹰扬兵呢?他们可不甘心居于刘武周麾下,马邑鹰扬府也从来是自成体系。趁势围杀数千展不开队形,没有多少兵刃器械的恒安鹰扬兵,那时候又该如何应对?说不定数千恒安鹰扬兵,就得陪着王仁恭一起殉葬! 如此计划,虽然有微弱的成功可能,但风险实在太大,也几乎就是必死之局! 虽然大家决定南下,也知道南下就是拼死一搏。可这实在太过冒险的计划被徐乐说出来,大家忍不住还是暗自胆寒。 可徐乐神色宁定,双眉斜飞如剑,似乎不过在说一件最为轻描淡写的事情一般。 马邑乐郎君这副胆色,到底是怎生磨炼出来的! 众人心中的摇动,还有对自己胆色的赞叹。徐乐不会读心术,自然不知道。徐乐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胆大包天,只想着犯险行难的亡命徒。 局势压迫如此,险恶如此,想来想去,要是死中求活,也只有这么一条路而已。既然没得选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