旷野与风来说其实毫无意义。 后来金澜在与洛纬秋分开的那段日子里,他曾无数次地梦到洛纬秋蹲在黑色墓碑旁,一言不发的样子。那时他才恍然明白,为离别赋予意义,正是为欢聚找寻理由。两个人要是分开得无知无觉,如路人擦肩而过,那他们肯定没有再见之机了。所以金澜在每个梦到洛纬秋的夜里,只好心甘情愿地痛彻心扉。 回去的时候,金澜问洛纬秋和老师说了什么。洛纬秋定定地看着金澜,看得金澜心中迷惑。然后他说:“……我好久没回学校上课了,我和老师说,希望期末回去补考的时候不要挂科。” 洛纬秋说谎了。他怕说出来就不灵了。这个愿望是如此要命,以至于对当事人都不敢和盘托出。他不想冒险。 他其实说的是:我身边有个拼命也想抓住的人,可不知道为什么,我总觉得抓不住他,他在飘。拜托您,保佑我和他多相处一段时间。 他不敢许愿一辈子,唯恐自己贪心不足,一天也挣不到。 多相处一段时间,他想,等期限届满就再来许愿,如此无限循环。这当然是一种狡猾的做法,但,他想,他能侥幸一回吗?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,也不想求幸运,他只求侥幸,正如他不求什么命运的垂青,只求命运能打个瞌睡,让他蒙混过关。命运之神眨个眼的工夫,足以让两只手握得更紧了。 两人坐地铁来的,自然也坐地铁回。在地铁入站口处,金澜说想去买瓶水。洛纬秋看见一家奶茶店,他要金澜等一等,他去买杯饮料。 可是我不爱喝甜的……金澜这句话卡在喉咙里,没说出来。 他想洛纬秋大概是忘了这回事,这也没什么,忘了就忘了吧。 洛纬秋这一去就足足有二十多分钟。果然,拎回来一杯果饮。 金澜没说什么。他吃过很多甜食,多这一次不多。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介意,一点都不。 不料,洛纬秋说:“你不爱甜食,但是又爱多肉葡萄……” “等等,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喝……多肉葡萄?”金澜感觉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。 “你的小号啊,不是叫这个嘛。”这次是洛纬秋疑惑了。 金澜想起来了,但他没好意思说,那是因为当时想到的名字都被人占用了,然后恰好看到了一张奶茶店的宣传单,随便输入的。 “……好吧,那然后呢?” “然后我想,有的人会自制奶茶,可能你喝的多肉葡萄就是自制的,不甜的那种吧。于是我问店员,能不能不放糖。她说不行,他们是有规定的,这个流程不能改。我就跟她说了好久,还加了二百块钱,她才同意不加糖浆。你看,这就是我给学长买的,世界上独一无二的,无糖版多肉葡萄。”他笑了,嘴角上扬,小钩子似的,勾住了途径人间的一缕光:“你说你不爱吃甜的,我都记得啊。” 金澜怔怔地看着洛纬秋。其实按他的认知来说,洛纬秋已经过了那个能被称作少年的年纪了,然而他此时嘴边的笑意,怎么会那么明亮、那么年轻?少年的笑像冬天的太阳,其实并不能动摇整片大地的苦寒,却顽强又固执地为这个世界注入热量。 是假的吧,他想,冬天的太阳和这眼前的笑,都该是假的吧。金澜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,他不由自主地睁大双眼,想再看清楚一点。他猜此刻洛纬秋这份笑正倒映在他眼中,他甚至有些嫉妒自己的双眼能在须臾间容纳下面前这张脸。他浑浊的心湖,盛不下这片明亮。太不安了,他又迅速地移开眼。他怕被灼伤了。 二人上了地铁,人不多,哐当哐当的声音在空空荡荡的车厢里回响。洛纬秋粘着金澜,靠在他肩膀上,不知怎么好像又睡了过去。金澜看向对面的窗玻璃,自己的影子还映在上面,模糊的摇晃的,一触即碎的。 他一个人,看着两个人的影子,忍不住分析起来:这看着像朋友,兄弟,还是恋人? 谁知道呢。 车厢外是一片漆黑。他觉得他们像是在一个怪兽的食道内穿行。三三两两的乘客上来了又下去。 你这样缺爱,我能够爱你吗。我这样胆小,你竟然肯爱我吗。值得吗,配吗,还会受伤吗,一切都会好吗。 对面那个影子金澜似乎面带忧伤。 他不禁想,为什么啊,你难道不该感到幸福吗,你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