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张妈笑应,“老奴晓得的,夫人快去。” 莫兰搭着嬷嬷的手下车,抬眼一瞧见这飞挑的朱红檐角,延绵到天际,记忆纷纷乱乱不由自主的齐齐涌来。 那年元宵,他们得了恩典一同随父亲进宫里看花灯。她那会年岁还小,又是第一次进宫,虽然出来前母亲一再耳提面命,她却仍在惟妙惟肖的花灯中看迷了眼,走去了僻静处都未发觉,待大哥找到她时,竟是一身的冷汗,颤抖的双手将她抱在怀里,明明是想骂她的,吐出口的是一声绵长的叹息。 “你若丢了,是想叫大哥也活不成么。” 她的大哥呀,二十来年未见的大哥,不知现在是何模样。 莫兰捂着狂跳的心,随嬷嬷走了几步,忍不住扶了扶发尾的步摇。 天黑了。 御花园里的热闹仿佛被黑夜隔绝,一丝半点的都没传到僻静的后宫中来。 后宫一角,这的宫女们无精打采,太监们垂头丧气,他们耷拉着脑袋,仿佛余生没了指望。 早前就有听说平西将军凯旋归来,陛下在主殿设宴接风,后宫里不少贵人、娘娘都有份出席,反观他们正怀着龙子的主子却被以静养的名义圈在了宫墙里头。 明着是静养,暗里谁人不知这位贵人已然失宠。 正在众人为自己前程彷徨时,房门打开,又被阖上,见里头的人无恙出来,他们也只是抬头打量了一眼,又垂下脸去。 一名十四、五岁的粉衣小宫女跑上去,小心翼翼地问:“姐姐,娘娘睡下了么?” 听语气,她显然对主子刚才的那顿脾气还心有余悸。 出来的宫女平静地颔首道:“睡下了,屋里的东西你们等天亮前再进去收拾,先让娘娘好好休息。” 小宫女点点头,双眼通红地感谢,“若非有姐姐,娘娘肯定要打死我的……” “下次别再冒失了,你也知道娘娘现在听不得这个。”说着用眼神示意她去游廊下说话。 院子里的主事太监耳尖,听到后半句忍不住嗤笑,弹着袖子口莫须有的灰尘,没好气道:“有什么听不得的,都到这来了,她还摆主子的谱呢,砸啊,反正砸完了内务府也不会派新的东西来,回头炭火都要烧不上,咱们几个就等着冻死好了。” “姐姐怎么办……”小宫女被吓得眼泪直掉。 季幽面无表情地让小宫女先走,横眉一转,漠然地与老太监对视,生生将老太监气焰压下一头。 “公公这般有恃无恐,想来是有了好去处,不然别人我不知道,回头娘娘产下皇子,公公是决计没有好下场的。” 老太监在她身后呸了一声,很快又阴沉着脸下来。 季幽提着宫灯慢慢走了一路,确定了四下无人,才将表情松懈,颇为疲惫的叹了口气。 从来只知宫中多怨女,不想宫闱以内,但凡是个活口,都在这争宠残杀下,变得怨天尤人、阴阳怪气。 便是她修道多年,心性坚韧,见了几月来层出不穷的陷害暗杀,也难免心寒厌恶。 她眼见安分守己的小宫女被尖酸刻薄的老太监抓住了错处,若非她及时出手,现下已然会成为老东西的榻上玩物。而甘心偏安一隅的兰妃见了昔日不如她的姐妹出头争俏,又冒出了争宠的念头,偏被皇帝一道口谕彻底拘在了屋子里,只得日日以摔砸东西泄愤。 这里的女人没有自由,没有肆意,一生争权夺利,活得战战兢兢。 便是兰妃自己也说,若是当初被父兄送进宫时争上一争,她或许会成为贤良的主母,生儿育女平淡一生,总好过如今望出去是宫墙,将头一转也是宫墙。 她不懂,女儿家的性命,怎会这般不值钱。在宫外,死一个奴婢没有上报官府也是大罪,在宫内,不明不白死一个娘娘所有人却都习以为常。 而这些施加者往往自己也是女子。 兰妃摇头叹息,迷茫的双眼却在口谕刚下时流泪不语,久久后,转为了不甘心,眼中怨毒能令人遍体生寒。 都说宫里是吃人的地方,季幽来前还好奇是怎么个吃法,如今不过两月,她就快忘了自己在宫外是如何肆意洒脱。 原来这便是吃人。 整齐划一的列队声响从远过来。 季幽迅速回神,马上缩着肩膀,不停的哈气跺脚,与随处可见的小宫女并无二致,安然躲过了路过的禁军的审视。 她提着灯走一走,又停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