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回小章大人,比对好了。” 章庭甩袖往回走,“比对好就上马。既然想要享乐,何必出来带兵,跑个十几里路就要歇着,不如趁早回家去!” 他这话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在骂谁,曲茂登时恼火,站起身,将水囊子扔回给尤绍,“怎么着?你五爷大半夜送你出城,还给你脸了,你以为——” 话未说完,尤绍就劝道:“五爷,算了,这是您头一份差事,要是办砸了,仔细老爷责罚。” 史凉也道:“校尉大人,小章大人急着赶路,是为了能早点回,这雪一看就没个消歇的意思,要是路上慢了,回程的时候雪大了,在外头耗一日,人都得冻坏。” 这话曲茂虽然听进去了,但他并不能消气,他还不明白了,歇一会儿怎么了,能耽误多久?他看章庭一眼,翻身上马,心道罢了,先忍他一时,尤绍不是找了几个地痞流氓么,待会儿有他好受的。 - 雪一落,天亮得也比寻常晚,接到头一个嫌犯,章庭让一名办事大员与数名巡卫先送囚车回京里了。 交接崔弘义的地方,原定在京郊五十里的吉蒲镇驿站,眼下提早了一日,要顺着官道,往岳州方向再走三十里,一直到樊州的界碑处。这是一片开阔地带,遥遥望去,官道两旁,零星分布着几个土丘与矮山。 到了界碑,已经是早上了,冬日的清晨,四下里没什么人,雪大了些,天际浮白,因为头顶上坠着一团厚厚的云霾,天地间是很暗的水蓝色。 这一路上虽然很赶,章庭却把时辰掐得准,一到界碑,官道另一头也出现了押解犯人的囚车。 曲茂这回倒是没瞌睡,等章庭审查的嫌犯,立刻亲自上去比对指印。 崔弘义就在囚车里。他年近不惑,穿着单薄的裘袄,带着颈枷,或许是遭受牢狱之灾,人很瘦,单看眉眼,倒是十分端正。曲茂仔细瞧了瞧他,眼上也没斑啊。也不知道弟妹那斑是怎么长的,可惜了子陵喽。 曲茂眼下已知道崔弘义是青唯的叔父。他这个人,有一点好,就是绝不扒高踩低,上至高官望族,下至平头百姓,他既不阿谀奉承,也不摆贵公子的架子,只要投契就结交,反之,像章庭这样自恃清高的,他就讨厌。 曲茂一面比对着指印,一面跟崔弘义搭腔:“冷么?京里这天儿就这样,说凉就凉了。你放心,也就野外这么冷,等回了京里,我让人给你囚室里送个炉子去。” 崔弘义反应了半晌,才惊觉眼前这个高官是在跟自己说话,他惶恐得很,且惊且疑地问:“官、官爷,小的是又犯了什么事么?” 曲茂摆摆手,只道是这会儿不宜跟崔弘义寒暄。 他心里头的主意厉害着呢,看那头章庭马不停蹄地催促着返程,一刻也不让人多歇,他也不恼火,看了尤绍一眼,意示是时候了。 俄顷,官道一头走来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,看到这里有一行官兵,顷刻涌上来,说:“官爷,行行好吧!” “官爷,草民是从劼北来的,家乡遭了灾,一路流落到京,还望官爷行行好,给点吃的。” 章庭身边的吏胥道:“大人,这几个流民不对劲,哪有流民大早上走官道赶路的?” 史凉也警觉,正要喝令巡检司拦人,曲茂将手一抬,说:“不就是几个要饭的么?让他们过来,天寒地冻的,行个好么。尤绍,我包袱里有点干粮,你去拿出来,分给他们。” 今日出城虽然是章庭领行,但曲茂才是这帮巡卫的头,他这么吩咐了,底下的也不敢拦阻,只好放这几个“流民”到曲茂身前。 “流民”掬着手,一副讨吃的模样,就在尤绍取出干粮的一刻,他们目光忽然一转,居然同时不要命地向一侧的章庭撞去。 这个变动来得突然,以至于就连最近的史凉都来不及反应,章庭与他身边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