捧印出降,属官清查籍册、检点粮钱仓库时,治中于延引伏兵来袭,仆刚刚清理干净。 这是顾忌尚年少的小郎君在场,没有说得特别凶残。所谓清理干净,必然是灭门惨案。 于延与华璞五代姻亲。陈起拿手指点了点安莹,也要听听闲话。 安莹告罪一声,又说:华家上下已清点完毕,除华璞、华离、华震父子三人外,其余人丁皆在册。 陈起没有去看俘虏的意思,转而问道:找到华璞了吗? 还在搜寻。安莹小心翼翼地说,可能是往西溃逃 往西就是昨日谢青鹤过来的方向。当时有一大波溃兵逃过来,混乱中绕过了谢青鹤扎住的阵营,若是华璞混迹其中逃了出去,也未尝不可能。 陈起看上去也不是很担心这一点:青州带甲已近全歼,华璞孤身出逃能往哪儿去?吩咐下去,能找到尸体尽量找,找不到就算了。天寒地冻,叫孩子们打扫好战场尽早休整,都别冻坏了。 安莹顿时眉开眼笑,拱手道:是。 说话时,陈起一直带着谢青鹤往前走,几句话功夫已经转到了别宫后边。 华家自四十年前受封青州牧起,就一直守着陪都青州,这三十年风云变幻、群雄并举,华家也动了许多心思,秦廷派来青州的新州牧根本进不了城,秦廷为了面子好看,只得发诏令任命华家子弟为青州牧,华家也正式将衙门搬到了别宫办差。 华家占着青州四十年,杀死秦廷派来的州牧,在出云殿坐卧办公,可笑却不敢公然出入别宫,将大片宫室空置。陈起伸手推开一扇宫门,宫殿内打扫得干干净净,甚至还放着各种家具器皿,却没有任何人居住的痕迹,微末鼠胆,也敢争雄天下。 谢青鹤心想,你在相州仿建宫室,不也遮遮掩掩,不敢修得太嚣张吗?也就是现在仗打得顺风顺水,地盘越来越大,敌人越来越弱,才敢嘲笑人家鼠胆。 陈起站了一会儿,觉得这地方有些阴冷,说:是不是偏了些? 安莹答道:是。这边是建南宫,位在别宫西线,太阳还没起来,是有些寒冷。 走,去建安宫。陈起转身时居然还摸了摸谢青鹤的后脑勺,一副很父慈子孝的模样,只差没去拉谢青鹤的手了,别宫始建的宫室,五世皇帝寝起之地,该当是个好地方。 安莹张了张嘴,到底没有说话。 陈起带着谢青鹤往建安宫走,一路上继续讲古,说别宫里的往事。 走到建安宫之后,陈起才发现这里已经不住人了,里面堆着秦五世皇帝龙白的遗物,里面还供奉着龙白与诸后妃的神位。他很错愕:什么时候弄成这样了? 安莹也不大清楚:想来是华家的安排? 陈起走进正殿,将供奉龛上的神牌看了片刻,突然伸手将案上素净的铺巾扯下,供桌上已经放了几日干瘪发硬的糕点与净瓶鲜花,全都倾洒在地。 冷么?陈起问谢青鹤。 不管谢青鹤冷不冷,陈起都向下人索取了火盆不要手炉,要火盆。 他带着儿子坐在供奉秦氏皇帝神位的别宫正殿中,夏赏带着下人把龛上神位都扫了下来,堆放在陈起的身边。他先把放在最中间最大最豪华的秦五世皇帝的神位投入火盆中,见火烧不烂,又取出来叫安莹用刀劈碎,再放进盆中当柴烧着取暖。 从前你年纪小,为父也不曾与你讲过旧事。陈起看着被焚烧的神位,继续讲古。 我的祖父,也就是你的曾祖父,陈皮刀现在要尊称皮刀公,他老人家生于草莽,原本也没有名字,只知道姓陈,有一门制皮的手艺,邻人便叫他皮刀。你如今是鲜少穿皮了,要穿丝绸,最细的棉布,是不是?呵呵,为父小的时候,最威风的就是穿猛兽皮,老虎皮,熊皮,至不济也要穿身豹子皮 扯得远了。先说你的曾祖父,他老人家手艺极好,乡野闻名,邻县有富户猎得猛兽,也会请你曾祖父前往鞣制。他也凭着这一身好手艺,赚了不少银钱,娶了一妻一妾,生了好几个孩子。 若是照着这么下去,也就没有你与我了。陈起突然说。 谢青鹤哭笑不得。 陈家的家世来历不是什么秘密,毕竟陈起是当了皇帝的猛人,祖宗八代都扒干净了。 陈敷是陈皮刀的老来子,原因是陈皮刀年轻时曾经历了一场灭门之祸,妻妾儿女都死了个干干净净。这事又和秦廷脱不开干系。陈起在建安宫里烧秦五世皇帝的神位,给儿子讲祖宗的故事,讲述家仇是次要目的,只要是宣扬以陈代秦的合理性陈家与秦皇室有世仇。 丰谷三年,九世皇帝乾诏令天下,征召百匠入王都修建万岁宫。皮匠本不在征召之列。修宫殿么,石匠,木匠,花匠,画工,雕工,窑工皮匠也没有用武之地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