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往度日如年。 蒋元娘看着那只干净漂亮的尿壶。 久久地看着。 就在谢青鹤以为她会心软的时候,蒋元娘突然上前,一把将之提起,狠狠砸了下去。 粉身碎骨。 ※ 没熬到大年三十的晚上,李常熟就疯了。 照当时的说法,疯子分两种。 一种是文疯子,只管活在自己的世界里,没有攻击性,有些还能自己吃喝拉撒,不影响生活。 另一种是武疯子,武疯子攻击性很强,且通常力大如牛,若不拿绳子捆在家里,说不得就要奔出去杀人,非常危险。 李常熟是文疯子。 他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,视而不见,听而不闻。 下人们都说怪得很。那天下午,家里不小心摔碎了一只尿壶,没过多久老爷就疯了,痴痴呆呆不会听话也不认人,偶尔跌足狂奔,嘴里大喊:尿壶精来啦,尿壶精来啦!好像是被尿壶追杀。 疯子么,不都是奇奇怪怪的么?被尿壶追杀有什么稀罕?还有疯子认为他是一块石头呢。 除了被尿壶精追杀的时候有些激动,其他时候老爷都很好伺候。给喂饭他就吃,屎尿直接拉在裤裆里,困了不拘哪里倒头就睡,睡醒了就自然睁开眼。 蒋元娘也不嫌弃他,反正喂饭擦拭的活儿有丫鬟做,她只要带着人去守着就行。 反倒是李家的两个少爷先不耐烦了。家里有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儿,整天不修边幅到处拉屎,下人收拾得再是勤快,家里就那么大点儿地方,总会遇到恶心的事情。再有家里还有小孩儿,天天去学祖父的疯样儿,孩子年纪小,打又舍不得打,教又教不懂,全家上下头都很大。 蒋元娘叫来两个继子与儿媳妇商量,说重新买个小院,带着老爷住进去,也好让老爷安心养病。 只是老爷年纪大了,病又麻烦,请大夫也是很大一笔开销云云 李大郎和李二郎早就想分家了,李常熟疯而不死,做儿子的就没有分家的道理。 现在蒋元娘主动提出分家,责任落在了继母身上,李大郎和李二郎都很高兴,当然,给蒋元娘打发一笔钱,他们可以接受,蒋元娘想要多分一笔,那是门儿也没有。 兄弟俩开开心心分了家,蒋元娘拿着菲薄的田产,带着李常熟搬了出来。 李家大郎二郎的好日子没过多久,李家的宗老就带着二大爷三叔祖找上门来,责问他俩为何嫌弃疯了的老父,连带着继母一起扫地出门?李大郎和李二郎冤枉死了,马上派人去请蒋元娘,说是继母要求分家,与他们无关。 蒋元娘把李常熟打扮得干干净净,放在轮椅上,只身上穿着朴素,宛如贫农。 在李家大宅门口,蒋元娘不肯进门,掩面哭泣:我既被扫地出门,岂能觍颜登门? 李大郎与李二郎都惊呆了,没想到继母雌伏多年,居然是这么个真实画风,这么能演啊? 大郎媳妇和二郎媳妇见丈夫吃亏,都忍不住出面指责继母出尔反尔,故意陷害丈夫。 李家宗族派来的二大爷吹胡子瞪眼:甭说谁陷害你!你既知道此事不孝,为何别人提议你就答应下来?难道不是嫌弃你爹疯了,不能做生意供养你了,就想着分家另过?你爹挣下偌大家业,你兄弟二人径直分了,留给你爹你娘多少东西?叫他们如何度日?真真不孝子! 这年月宗法大于国法,一姓祠堂直接就能断人生死,奸夫淫妇,不孝子女,直接就沉塘杖杀了。 蒋元娘虽是继母,宗法上讲,她既然是李常熟的妻子,也就是李大郎和李二郎的母亲。若是蒋元娘死了,李大郎和李二郎都得老老实实给她戴孝,三年斩衰。她没有生育,这点就宗法上说是比较吃亏,可她在李常熟疯后不离不弃地照顾丈夫,与丈夫同甘共苦,就是贤妇风范。 一边是照顾疯了丈夫的贤妇,一边是抛弃疯子爹抢家产的不孝子,李家宗祠早有公论。 李大郎与李二郎不得不重新把李常熟和蒋元娘请回家来,把分走的家产重新交回公中,蒋元娘也看不上大郎媳妇治家的权力,她收拢了三叔祖的孙子,与李常熟同辈的一个年轻后生,教他帮着处置李家的米铺营生,两个不孝子只能靠边站李常熟还没死,蒋元娘也不是寡妇,有李家宗族在背后撑腰,没那么好欺负。 谢青鹤在临江镇住了大半年,一直在背后守着蒋元娘。 他没有给蒋元娘出谋划策,蒋元娘所做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主意,谢青鹤只负责保护她的安全。 庄彤与贺静都是隔三差五摇着乌篷船来镇上请教功课,他俩来一回两回也罢了,大半年都这么来来回回地跑,镇子也不大,十分引人瞩目。安家也给庄彤和贺静发了帖子,请他们诗叙茶歇。 安家若是选择下帖子对庄彤和贺静示好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