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不是赶着来替内弟收尸,就李常熟的凉薄性子,他岂肯陪蒋元娘来蒋家接人? 李常熟正准备上演一场目睹内弟被炭气毒杀的惨剧,冷不丁看见谢青鹤站在堂前,以为自己见了鬼,脸色倏地变得惨白。他也是好城府,居然马上就按捺下来,不曾太过失态。 确认谢青鹤没死之后,李常熟即刻就换了一张笑脸:英弟,我和你姐姐接你来了。 蒋元娘被丈夫扶着下车,夫妻两个一直牵着手,突然之间就被丈夫捏了一下。 她意识到丈夫失态了。 可是,看见弟弟,丈夫为什么要失态呢? 这么冷的天,你怎么站在门外?蒋元娘连忙上前,马上就有丫鬟送来手炉,她塞进弟弟手里,握着弟弟冰凉的双手,她很关心,打小你就怕冷。瘦了,瘦了。你这身上的肥肉都没有了,可不得更怕冷了么? 谢青鹤被她说得忍俊不禁,没了那一身肥嘟嘟的赘肉,可把大姐姐心疼坏了。 大姐姐怎么来了?谢青鹤问。 这镇子能有多大啊?昨天我就听说你回来了。只是那时候都入夜了,我也不好出门。今天天亮,我就赶紧叫上你姐夫一起来接你。蒋元娘没有说,她在家里无法做主,必须得等李常熟回家之后,向丈夫请示过后,再来接弟弟回婆家去过年。 爹娘唉,他们都回村里去了。你独自一人连口热水都喝不上,姐姐怎么能放心?蒋元娘很自然地去了他的屋里,亲自给他收拾被褥,打包行李,走吧,跟姐姐回家去。 谢青鹤发现李常熟有恃无恐,笑眯眯地跟了进来,半点不担心昨夜之事曝光。 姐姐说昨夜才知道我回来了?谢青鹤问。 蒋元娘已经把他的包裹都收好了,又去抖了抖被子,说:隔壁二婶家的大郎在码头做文书,他跟我家下人说了,我才知道你家来了。如今家里跟安家不大对付,你不要独自在此,快跟我走。 谢青鹤坐在床上,说:大姐姐,安家究竟怎么了?可是他们把爹娘逼去了乡下? 蒋元娘提起此事也是愁眉苦脸,说:说是京里的表小姐出事了,怪小妹八字不好,带了晦气。他家势大嘛,放话不与爹爹交好,其他场面上的人物也不好再跟爹来往。平日里也有些气头上的摩擦,咱爹好性儿,也不爱与他们争执只是日子不大好过了。 蒋占文哪里是好性儿?无非是有自知之明,不敢得罪安家,各处忍辱罢了。若是他与安家的地位调过来,他就不是好性儿了。 谢青鹤问道:就这样吗? 蒋元娘被问得有点奇怪:就这样。 那为何我昨夜熟睡之时,安家派人用油纸封我的窗缝?想要把我闷死?谢青鹤起身推开窗户,让蒋元娘看贴在缝隙上的油纸,他们不记恨爹娘,单单记恨我么?三姐姐八字不好,与我有何相干?她出生的时候,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。 蒋元娘温柔和善,却从来都不蠢。 李常熟为何一反常态陪她来接弟弟,进门看见弟弟为何失态看见油纸之后,她都明白了。 谢青鹤接了蒋幼娘回家之后,直接就去了羊亭县,并没有回临江镇来报信儿。既然连家中父母都没有联系,自然也不可能去联系已经出嫁的长姐。但是,很多消息也是瞒不住的。 蒋二娘这几个月都在张罗着做她的女红铺子,但凡妇人,哪个不会做女红?想要开铺子,要么人脉广,要么做出来的花样胜人一筹。蒋二娘搭上糜氏的路子,糜氏在羊亭县的贵妇圈子里也有交际,人脉做了起来,邻县自然能收到风声,毕竟离得也不远。 李常熟一心一意想着要纳蒋二娘为妾,与蒋占文已经隐隐有了默契。 然而,蒋二娘只有走投无路,才有可能委身做妾,与姐姐二女共侍一夫。 现在她跟着弟弟一起生活,弟弟又搭上了庄老先生和贺家的少爷,照着这么发展下去,蒋英洲活得越是风光出息,他的姐姐蒋二娘就越不可能给人做妾,尤其不可能给大姐夫做妾。 谢青鹤早就成了李常熟的眼中钉肉中刺,若是没有机会罢了,一旦谢青鹤落单,他岂会放过? 蒋元娘粉拳轻捏,云鬓中的金钗微微颤抖。 丈夫肖想和离归家的妹子,她可以忍。丈夫害到了弟弟头上,忍,还是不忍?! 不忍又能怎么办?这窗上的油纸谁能证明是丈夫的手笔?到公堂上难道可以指责丈夫想纳妹子为妾,所以才想除去弟弟这个唯一的障碍?空口白牙攀咬,堂上父母能听信么?如今家里得罪了安家,李家在县里也有势力,这状告得赢吗?若是告不赢下场又会如何? 自从蒋占文得罪安家之间,数月做不得营生,家里吃穿用度全靠蒋元娘开销。 蒋元娘考虑的问题也很多。她若是得罪了丈夫,触怒了李常熟,以后爹娘如何养老?她从来没指望过弟弟。在蒋元娘的心目中,弟弟还是那个指望着她塞零花钱的小孩子,是个填不饱的无底洞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