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青鹤提着灯走出门去,查看四周。 因为天气实在太冷,谢青鹤住下之后,只打扫了卧房与厨房,其余各处只能眼不见心不烦。 半个月自然积攒的灰尘痕迹,使他很容易就发现了有人翻墙而入,踩进绵软的菜地里,沿着廊下猫进他的窗边,把他屋内所有的窗户都检查了一遍,在缝隙处贴上了细细的油纸。 众所周知,油纸能防水,自然也不透气。窗户缝隙被贴了油纸,这是想用炭气杀他。 那条旧棉絮就被扔在了窗下。 谢青鹤一边拿软草生火,一边回想自己从寒冷中醒来的那一瞬间。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被暗算了。 或者说,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被暗算成功了。 蒋英洲的皮囊让他耳不聪目不明,在寒冷的环境里,他畏缩在被窝之中,几乎失去了所有警惕。 他在温暖中沉睡,完全没察觉到有人爬到了窗外,那个动手把油纸贴满窗户缝隙的杀手,距离他最近的时候,不超过四尺。这么近的距离,他竟然没有惊醒! 并不是对方有多高明。而是他如今的皮囊太拖后腿,限制了元魂的强大,根本无法自保。 这一次是对方杀手来得比较晚,对方也没有预料到他是这样的用柴习惯,他火盆里的柴炭已经烧得差不多了,方才阴差阳错逃过了对方的暗杀。如果他选择闷火慢烧,此次入魔今夜就要结束了。 谢青鹤死也想不到,自己居然有一天,会栽在这么幼稚的暗杀中。 火盆重新升起,暖意再次来袭。 谢青鹤看着窗缝上贴着的油纸,心想,这么明显的杀人证据,对方应该还会在来一趟吧? 至少在确认他死亡之后,在他窗户各处贴了油纸的人,应该会来把油纸取走。用炭气杀人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,这么明显的罪证留在此处,岂不是惹人生疑? 他背风坐在廊下,这地方是个L型,院外看不见。 面前放着火盆,江风呼呼吹来,谢青鹤一边烤火,一边玩弄着手里的削皮刀。 这把刀只有三寸长,锋刃短胖,锐利非常,是蒋幼娘削蔬果所用。她离家之前才让过路的匠人打磨过,待她离家之后,张氏不惯用此刀,刀子就一直闲置柜上,打磨好的锋芒,一丝未损。 谢青鹤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准备。 然而,随着天光渐白,旭日东升,寒夜一点点褪去,始终没有人来取油纸。 听见渐渐苏醒的街坊,小镇上迎来了今年的最后一天,谢青鹤突然意识到,是的,这人是不必来取油纸的。怕冷畏寒的蒋英洲觉得窗户漏风,自己用油纸把窗户缝隙贴起来,被炭气毒杀在屋内,这未尝说不过去啊为什么不可以呢? 又或者,前来替他收尸的人,也可以趁着混乱之中,不动声色地把油纸撕了去。 比如说,他的大姐夫。 谢青鹤一直在想,究竟是谁要暗杀他。 从地缘方面考虑,安家嫌疑最大。从动机仇恨程度方面考虑,迁西侯首当其冲。 谢青鹤昨晚早课,吃了早饭,还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,舒展了蜷缩一夜的筋骨,又觉得不管是安家还是迁西侯,都有些不靠谱。 谢青鹤是在让赵家、赵小姐倒霉的事情上出了大力,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悄悄办的,除了贺静,只怕连赵家都不清楚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,安家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。在这种设想之下,蒋占文和张氏才是主导卖女儿的罪魁祸首,他们又是蒋幼娘的父母,安家连他俩都没有怎么逼迫,让他俩全须全尾地逃到乡下去,怎么可能来找蒋幼娘的兄弟麻烦?还出手就是杀人? 至于说迁西侯,毕竟离得太远了,哪里就那么刚好,他才回到临江镇,杀手紧跟着就出手?那杀手难道还能一直跟着他不成?就算他因冬天受寒迟钝了反应和警惕,舒景也不是吃素的。 而且,迁西侯若有异动,原时安不可能不示警。 就在这个时候,门外传来车马声,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:使人来接英弟就是了,年三十这么大的日子,你做当家主母的不在家操持,兴师动众往娘家跑,外人都以为 谢青鹤站在堂前,看着扶着蒋元娘下车,一边念叨数落,一边进门的大姐夫李常熟,突然就想明白了。 蒋元娘嫁给李常熟做续弦,当初贪图的就是李家给的聘嫁银子,自然不被李家所敬重。 李常熟平时也不怎么爱搭理蒋元娘娘家的事情,他的态度很明确,银子给你花,但不是无限度地让你挥霍贴补娘家。而且,已经拿了银子,就不要想太多其余的事情了没精力应付你的私事。 平时家里有些什么事情,蒋元娘都是差遣来送钱送东西,更要紧的事情,比如爹娘生病,弟弟生病不好了,她才会亲自来一趟。这么多年来,除了新婚三日回门,李常熟唯一来了一次,就是张氏在徐家挨打昏迷,李常熟来帮着办蒋二娘和离之事。 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