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庄彤恢复了健康,那位姑娘也与夫婿琴瑟和谐儿女绕膝,重续前缘是没必要也绝不可能,庄家自然要重新给庄彤挑一门好亲。只是庄彤二十好几的人了,只有秀才功名,所谓的好亲又哪有那么容易?不如下场一试,三十岁的秀才不值钱,三十岁的进士就挺年轻。 谢青鹤举起酒杯,说:唯望值年平顺,是岁安康。 庄彤与贺静一齐举杯:先生安康。 谢青鹤不想回家去听蒋占文装逼、张氏叨叨,在羊亭县磨磨蹭蹭,一直到腊月二十九的上午,才登上了去临江镇的乌蓬小船。蒋英洲这个皮囊废柴至极,修行无用,谢青鹤来此世近一年了,每日锻炼,除了体能好上一些,半点风寒都抵御不住,坐在船上江风一吹,冻得瑟瑟发抖。 船夫是庄家的下人,跟谢青鹤也混得非常熟了,知道这位是自家老爷少爷的座上宾,半点不敢怠慢,连忙把早已点好的火炉往谢青鹤身边放。舒景还得小心不让炭火熏着谢青鹤。 见谢青鹤冻得难受,他让船夫扎紧一边的门帘,自己则去堵另一边的舱口。 谢青鹤摇头说:回来吧。有个火炉,不那么冷。 船舱两侧原本也有挡风的帘子,只是不够厚实,总有冷风透进来。舒景把自己身穿的斗篷扎在舱口,多了一层遮挡,风就弱了许多。只是斗篷没那么宽大,还剩一点缝隙挡不住,舒景就当身挡住。 主人忘了,奴不怕冷的。舒景说的是他在人市被故意冻了一冬也没死去的往事。 谢青鹤裹着斗篷对着火炉,烟火的热度与烟气袅袅而起,视物时略有些模糊变形。 他修的是人间道,总是在为人的修行中悟道。修家讲究顺凡逆仙,凡人要吃饭,修仙就辟谷。凡人要感知冷热,修仙就寒暑不侵。凡人要贪恋男欢女爱,修仙就禁绝□□。谢青鹤总是在想,人本就是人,若连人都做不好、做不到,如何去求真求知,去做神仙? 但,他还是第一次觉得,冬天是不好过的。 蒋英洲的皮囊资质太差了,身体虚弱影响心志,这不耐严寒的身子实在拖累。 抵达临江镇时,舒景请船夫稍等片刻,他还要跟船回去。随即扛起蒋二娘预备的两个大包,跟着谢青鹤一起回家。明天就是年三十了,镇上略显冷清。街坊要么回乡下过年祭祖去了,要么去了县里投奔有出息的儿女,留在镇上操持年节的人家毕竟是少数。 腊月里没多少营生,也不兴训斥小孩儿,许多男人带着孩子在街上玩耍,反倒是妇人们忙着备年货做年菜,忙得团团转,几乎看不见身影。 镇上不大,从码头到蒋家也就抬脚的距离,很快就走到了门口。 院门上了锁。 蒋家通常是不锁院门的,哪怕张氏偶尔出门,也只是将门虚掩。 毕竟门口的铁锁是防君子不防小人,真要遇上小偷强盗,一把锁能顶什么用?老百姓的院门高低都有规制,修高一寸都是僭越,小偷要进门,轻而易举就翻进去了。 院门不上锁,顺手牵羊的偷儿还得疑心家里是不是有人,进门说不得撞见主人家。一旦院门上锁,那就是告诉偷儿,家里没人,随便偷吧。 舒景将两个大包袱放下,麻利地上墙探头看了看,说:好像有些天没开火了。那边猪圈打扫得挺干净,走得不算匆忙。 谢青鹤指了指铁锁。 舒景满脸无辜地看着他。 谢青鹤开始在院墙附近找借力的地方,似乎要翻墙。 舒景连忙举手投降:主人,主人别翻墙,奴会开锁。您稍等片刻。说着从发髻里掏出两根很细的银丝,对准锁眼儿撩了两下,锁就开了。 谢青鹤作势要揍他,他连忙弯腰退下:小把戏,小把戏。转身去提门口的包袱。 舒景在陌生环境中收集情报绝对是一把好手,他刚才在墙头只探了一眼,就把蒋占文与张氏夫妇的近况说了个七七八八。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,没有晾晒衣物,也没有咸菜咸鱼,原本一直养着的猪和鸡鸭都收拾干净了,厨房里的水缸都是空的显然是怕放得久了,缸里生苔。 舒景在开堂屋的另外一把锁,谢青鹤就在厨房转了一圈,摸了摸厨房里木桌上的灰尘。 走得不匆忙。 走的时间也不算很长,不超过半个月。 可能是回乡下了。谢青鹤说。 恰在此时,隔壁热心邻居也听见动静过来查看,只见大门洞开,舒景埋头开锁,马上厉声喝问道:嘿,你什么人?怎么进来的?他爹,他爹,快来!秀才公家进贼了! 谢青鹤从厨房里出来,跟门口的大婶打招呼:李婶儿,是我。 英哥啊。李婶儿松了口气,冷不丁看见个高高大大的贼人撬门,她也有些害怕。如今发现是邻居家小哥回家,至少不必打架了,你是从外边读书回来吧?你爹娘回老家去了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