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好。大师父身体一直都不好。 我给他写一封信,你捎带给他。谢青鹤披衣起身,二郎忙上前搀扶。 走了几步到书案前坐下,二郎铺纸研墨,谢青鹤坐着就觉得晕眩。歇息片刻之后,二郎将墨备好,笔润好才给他,他拿着笔才惊觉臂上无力,勉强写了两笔,就知道这信不写比写了好。 若是被伏传看出他笔迹下的无力虚弱,只怕又要牵肠挂肚,恨不得马上赶回来了。 谢青鹤放下笔:还是给他带话吧。 你跟他说,我有自保之力,身体还得再养一养。等我能够坐车了,就南下去与他会和。人生一世,来日方长。好好专注自己,修行重要。既然是让三娘转述,许多私密的话就只能泛指。 在三娘与二郎看来,谢青鹤与伏传的行事根本就让人看不懂。 如今谢青鹤病得这么严重,说不得三两年就死了。伏传明明也很舍不得他,却又不肯陪着他最后一程,反而去围着韩琳打转。偏偏二人传信带话,又这么情意绵绵 三娘离去之后,谢青鹤坐在书案边上,看着那支笔。 笔,微微动了一下。 谢青鹤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。 然而,不必用眼睛去看,他知道那一瞬间的感觉,就是他动了念,笔就随之动了! 此时不说修行筑基,他的身体状态比普通人还不如。 可是,就是这种近乎废人的状态下,他做到了健康时无法做到的事! 凡人的皮囊与魂魄是互相制衡的关系,魂魄主宰皮囊,皮囊守护魂魄。魂魄若强于皮囊,凡人心猿意马之下,皮囊必然会在魂魄的妄想之下四分五裂、化为乌有。皮囊若强于魂魄,则意志不行,堕入无边欲念之中,杀戮、淫念、暴食与禽兽无异。 所以,正统的修行之法,必然是肉身与神魂共同成长,哪一环弱势都会酿成祸端。 不修者无法入道,皮囊既然羸弱,神魂也不敢强大。 在此之前,为了保护皮囊的安全,谢青鹤都会尽量压制自己的神魂,哪怕皮囊资质再坏,他也会努力锻体,做不到身强体壮,起码做到身体安康,不成拖累。 如今的虚弱是个意外。 意外的惊喜。 二郎。谢青鹤吩咐。 二郎屁颠屁颠跑进来,施礼道:大师父,今日教我什么秘法啊? 谢青鹤顿了一下,说:你给小师父写一封信。请他若是有空,亲自来见我。想了想,又补充了一句,这事不着急。有空时再来就行了。 他的神魂太强大了,他能做到的事,普通人未必能做得到。 他深信这条路可以往前试探,不过,光凭他一个人无法完善此修法,得让伏传帮忙物色人选。 二郎愕然道:我去送信? 他还记得小师父临别时留下的死命令,要他照顾大师父,寸步不离。 三娘才走了半天,你快一些,还能赶得上。谢青鹤说。 谢青鹤的吩咐总是平平淡淡,听上去就是天经地义,没有半点可商榷的余地。二郎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带着跑了,也顾不上数月前伏传的吩咐,匆匆忙忙地朝着三娘离开的方向追去。 反正就是带一句话,还写什么信?又不是大师父亲笔。追上阿娘之后,让阿娘写一封也使得。 待二郎去得远了,谢青鹤才故意截断自己一道气脉,马上呕出一口逆血。 他伏在书案上,看着搁在笔山的那支笔。 笔,竖了起来。 哪怕只有极其短暂的一瞬间,竖起的笔马上又倒了下去,谢青鹤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灵犀。 意出壳外。 御意使器。 则,谓之神。 可以称之为,强神御器法。 谢青鹤也有心花怒放之想,正要起身记录,发现自己根本起不来。 对自己下手太狠了。被他截断的那条气脉主宰了大半个皮囊的气行,虽然验证了削弱皮囊、加强神魂的器修之法可行,但是,这会儿是真的起不来了。 谢青鹤就这么呆呆地趴在书案上,一直到次日天亮,旭日东升。 万物苏醒的生气随着阳气升腾,谢青鹤缓缓恢复了行动力,慢慢挪到屋檐下,去晒太阳。 恍惚间,仿佛听见有人唱歌。 他跟着根本不存在的歌声,轻轻地哼唱。 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。 凿井而饮,耕田而食。 帝力于我何有哉? 伏传的身影似乎出现在眼前,又仿佛远在天边。 我的皮囊坏啦。谢青鹤眯起眼睛,萦绕了数月的思念,一次次被他驱散,一次次从心中生起,直到此时,终于再也无法自欺欺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