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现了幻象,下雪了,她隔着草帘的罅隙望向外面,雪花轻飘飘地落下来,心中怆然大起,觉得自己就要死在那里。 死在大雪中的人太多了。她那时多害怕,最怕疼也最怕冷的人,最后被活生生地疼死、冻死了,然后掩埋着这片白茫茫的厚重里,八成还没人发现,等到冰雪消融的时候,她恐怕已经在地府几个轮回了。 就在那样最绝望的境地里,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从地府大门拉了回来,熟悉的温度,熟悉的那股沉水香,将军来救她了。 从冰天雪地回到温暖和煦的玉照宫,寒冷消退,苦痛散尽,现在还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窝里,鼻尖都是他的气息,天知道她有多么贪恋他的温度,多渴望他的贴近! 那种粗鲁而强势的动作,让她害怕,又让她深深沉溺其中。 她舍不得醒过来啊。 因为一醒来,她只能讪讪地离他远一些,所有的勇气在喜欢的人面前都会瞬间土崩瓦解。 良久之后,阮阮仍旧觉得喘不上气儿,背对着他,鼻子又有些酸酸的。 - 深夜,昭王府。 外头的雪覆了薄薄一层,半遮半掩地粉饰了满园苍翠。 书房内灯火未熄,清冽温和的木兰香自博山炉中缓缓溢出,昭王侍从严淮轻手轻脚地进门,唯恐打破里头的宁静。 昭王傅珏是雅致人,书房内陈设亦是简单却不失风雅,典籍、茶具、木琴、棋盘,除此之外,几乎没有旁的冗余。 昭王嗜茶,琴技亦在当世数一数二。书房内茶具一应俱全,茶罗、风炉皆是成套的鎏金仙人驭鹤纹,精致而贵重,案上摆一把桐木斩成的名琴,琴轸为通透的白玉制成,漆色古朴,发音通透。 严淮进来,禀告完宫里的事情,面上不免忧色忡忡:“那道八珍汤里,除了丹参,还被查出大寒的药材碎屑,属下猜测是太后的手笔。太后一心为您谋划,又一向谨慎,下药的事情讲究徐徐图之,怕也没想到咱们添这一味丹参反倒多此一举,弄巧成拙,谁也没料到那姜美人今日又在冷风中久留,人直接晕了过去。现下陛下封锁了整个兰因殿,酷刑审讯自是免不了,即便问不出幕后主使,八成也会疑心太后。” 昭王倒是目光清徐,和声一笑:“皇兄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,弥留之际还这般在意一个女子,这可不是他往日作风啊。” 严淮道:“陛下多一道弱点自是好事,只可惜现下打草惊蛇,往后咱们再要对姜美人做些什么就难了。” 昭王笑说无妨,“那小姑娘身娇体弱,一剂猛药下去,即便人救回来,短时间内也不易有孕,这一调理少说三两个月,得看皇兄还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了。” 他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,琥珀色的瞳孔划过一抹凌色,“他迟迟不立储,只令本王监国,朝堂内外多少杂事、脏事儿等着本王决断,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?这一桩女子失踪案闹得满城皆知,不正合了他心意,彰显本王的无能和失察么?既然他不仁,本王总不能坐以待毙,总得找个人刺激刺激了。” 院外寒风呜咽一声,昭王面色一凛,抬眸对严淮道:“有人来了。” 严淮凝神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:“是王妃?用不用请进来?” 昭王垂眸思索片刻,“让她进来吧。” 严淮推门而出,见漫天大雪下,一纤弱人影自回廊远远而来,外披鹅黄大氅,颇有弱柳扶风之态,待人行至近前,他拍袖作揖:“属下见过王妃。” 昭王妃为大司马王鸷之女,名叫王雪织。 王雪织盈盈回礼,杏眸有淡淡水光,柔声问道:“王爷可在里头?” 严淮俯身,作了个请的姿势,“檐下风大,王妃快些进去吧。” 王雪织踟蹰了片刻,朝他微一颔首,入了书房。 成亲一年半,昭王大半的时间都在处理朝政要务,宿在书房是常有的事情,王雪织知道国事繁重,夙兴夜寐本已经乏累至极,也甚少打扰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