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国公府,朝廷首相尚同良的官邸。 历来权臣的府第都是门庭若市,但尚同良为人低调,即便是身居高位,也常怀谨慎之心。所谓君子群而不党,这位宰相在朝中不拉帮结派,于宫廷之争,更中保持中立,也正是因为如此,才能前后为相数十年,深得王钰信任。 一顶官轿停在府门前,尚书令吴弼下得轿来,抬头看了一眼尚府,若有所思。奴仆上前通报,言吴弼求见尚相。或是因他地位显赫,又是吴用之子,尚府门人没有如同往日那般找来诸多借口挡回访客,而是直接入内禀报。 尚同良闻讯,本欲婉拒,但转念一想,如今非常时刻,朝中大臣都为太子之位四处活动,自己位列百官之首,有必要知道同僚们的动向,而这个吴弼,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。遂命人请吴弼花厅待茶。 尚同良位高权重,又极得天子信赖,不想他的府第竟如此清贫。吴弼在花厅观察多时,心里甚是不以为然。正思索间,尚同良一身布衣,从内转出,他忙起身相迎。 “晚辈今日冒昧造访,有扰尚相清静,还望勿怪。”吴弼说得很是客气,他也是三省长官之一,地位与尚同良不相上下。 “吴相客气,请座。”尚同良说道,两人分宾主坐下。吴弼顾左右而言他,一直说着些场面话,尚同良心知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,却也不主动挑起话题。 良久,吴弼似乎等不及了,放下手中茶杯说道:“晚辈与尚相一殿为臣,本该多多走动,只是一向公务繁忙,难得有机会来拜望。明人不说暗话,晚辈今天登门,是有要紧的事情要与尚相商议。” “吴相言重了,有事不妨直说。”尚同良点头道。 吴弼忽然笑了笑,似乎有些难以启齿,好一阵之后,方才说道:“作臣子的,本该希望君上长命百岁,万寿无疆。但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,天命无常数。圣上为国操劳多年,一直未立储君,如今年过五十,立储之心日渐迫切。这个时候,我们作臣子的,应该为圣上分忧才是。” 果然是为太子之位而来,尚同良听罢,仍旧保持一贯的立场,含糊的说道:“这是陛下家事,我们作大臣的如何好妄言?” “尚相此言差矣,帝王家事,亦属国政,君国一体,何分彼此?圣上年事日高,大燕的将来,都在某位皇子身上。圣上顾念旧情,宠幸妃嫔不多,所育诸皇子中,成年者仅三人。但太子只有一个,圣上近来为此事烦心,尚相难道视若无睹么?”吴弼步步为营,有意要尚同良透露口风,想知道他对太子人选的态度。 尚同良虽然为官多年,但此时也不禁有些犯难,没有错,帝王国家也是国政,太子之位大臣的确需要给皇帝提供意见,毕竟储君关系到将来的国运,兹事体大。 左思右想,突然把话题又抛给吴弼:“那依吴相之见,这太子之位,哪位王爷较为合适?” “这……”吴弼一时语塞,若直接了当的表明态度,万一与尚相的意见背道而驰,实为不美。若模棱两可,以尚相的老谋深算,恐怕也不会轻易松口。 “三位皇子各有千秋,但祖宗家法,历来是立长不立幼,若汉王被册立为太子,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。其实说到底,太子并不是我们这些大臣支持出来的,而是圣上挑选出来的。”吴弼仗父亲余荫,官运亨通,几十年来,深明为官之道,打太极,搅混水的本事,当真不是常人可比。 尚同良一听就知道,这不是真话。大臣们谁不知道,汉王王战既是最热门的人选,也是最不可能的人选,怪只怪他出身不好。圣上纵然重视他是皇长子,又岂能不考虑身后之事?吴弼提出王战,无非就是想试探自己的态度。而自己位列百官之首,一旦表态,就会成为一股强大的意见。 “汉王嘛,宅心仁厚,才德兼备,恭王勇武过人,英王天性聪慧,唉,圣上也真够为难的。据老夫所知,为了观察三位皇子,圣上已经决定让三位王爷参与朝政。最后花落谁家,还是个未知之数。”尚同良一句话说完,吴弼愣住了。说来说去,这老人家还是不肯表明态度,当真是刀枪不入,油盐不进了。 又说了许久,吴弼见他始终不肯透露口风,遂起身告辞,尚同良出于礼节,送他出花厅。方走到门口,吴弼似乎想起什么,回头说了一句:“尚相,一朝天子一朝臣,你我此时都应该把眼睛放亮。实不相瞒,晚辈听说,近来贵妃娘娘时常在永福宫走动。” 尚同良一怔,吴弼见状,拱手作别:“相爷留步,晚辈告辞了。” 吴弼那句话触动了尚同良,勾起了他这几十年来心里始终为之纠结的一个想法。自夏朝以来,大禹将帝位传给自己的儿子,中华开始了“家天下”的历史。父死子继,这是几千年不变的铁律,同时许多规矩开始创立,其中历朝历代都信守的一条就是“妇人不得干政”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