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飒沓如流星


接旨!”

    “慧眼蒙尘,帝心失察。傅家之冤乃为朝廷大痛,朕憾于肱骨忠爱之逝,亦愧于死伤难挽。今已下发罪己诏书,以感天怀。”

    “傅家九渊,天资聪颖,不陷于时,孝悌可贵,特恢复其身份,享王爵之称,赐封为永靖王。望珍重天恩,不枉出身。钦此!”

    傅九渊起身接旨,嘴上说着谢恩,还给马公公的眼神却满是挑衅。

    马公公不好发作,只能维持着面上的和蔼可亲,与他说笑祝贺。

    阉人之语,半句也多。傅九渊可没什么兴致跟他说些废话,叁两句就将此人打发走,等着回去那忠肃将军府,悼念父母。

    说起来,先前忠肃将军府好像被赐给了哪位官员来着,本以为再也回不去了,好在那江南水灾中他也给江浩声出了份力,这府邸才真正空了出来。

    皇帝本意应当是打算给他重新敕造新府,可他就执意要回旧府,正好让这皇家记住自己所犯下的罪行。忠肃将军府存在一日,皇家便一日无光。

    他下山的那日已过春分,蒙蒙细雨飘洒下来,像是等他拨弄入府的珠帘。

    他站在这浩大威严的宅邸面前,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,好像那满门屠杀只是一场噩梦,他也不过是玩耍一日后从噩梦中醒来,重新回家。

    可身上的疤痕万千,昭示着这噩梦是现实。

    大门吱呀,古朴沉重的气味扑面而来,那位新主人没能换去将军府的杀气,纵使已经修葺改样,还是擦不掉它厚重的底色。

    傅九渊迈步就走到中庭,当年那慌乱逃窜的场景便重现在眼前,偌大一个和睦家族只因一次皇家猜忌与暗算,就凋落至此。他有些唏嘘,班媱就站在他府门之外,静静看着,然后在无声无息之中,走到他身侧。

    “我记得这里曾经有个大水缸,养了许多金钱藻,昨日在集市上刚巧看见一个不错的,什么时候去把它买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那里之前好像种了许多花草,这个我不是特别懂,不过郑暄在养护花草的事情上颇有建树,你可以找他帮忙打理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她滔滔不绝地说着,成功将傅九渊的注意力吸引过来,惋惜神伤的表情不再,转换成释然。

    “阿媱——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“我终于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班媱有些痴楞,他这句“回来了”藏着太多复杂的情感。

    她看着他仰天大口呼吸,眉眼之间又露出锋利神采,比之多年前更加沉稳内敛,也更加耀眼夺目。这是只有她看得见的光彩。

    好像云山扑面,她笑得清雅舒爽:“嗯!你回来了!”

    他们小步流连起这座记忆中的宅子。

    凡是木头、石头的一切,都会湮灭,这里当然也与记忆中有些出入,可湮灭之中亦有不变。

    傅九渊拉着她的手就在园中闲逛,记忆如潮涌来,许多他以为都淡忘的事情,一下浮现在脑海之中。

    物非人是,这么多年过去,陪伴在他身旁的依旧是他的小阿媱,不幸之中,他已是大幸。他笑着,搂过班媱就在怀里摇晃,像一双戏水的鸳鸯,亲昵如常。

    骤雨初歇,密密麻麻的乌云早就散开,天光将云层染成温和的淡黄,好像一层佛光,迭绕其中。耳旁是呼呼软软的微风,轻轻地荡起他们的衣角。

    傅九渊轻身一跃,点过庭中水波,一下就飞到屋檐之上,笑得飞扬,张手就对班媱道:“好久没来了,来!你也上来看看!”

    他们小时候常常仗着身手不错就跳到上头,来躲避管家的责骂。如今这么一招手,倒真有些昨日重现之感,班媱笑得动人,一跃而上就与傅九渊并肩相望这座沉睡多年的宅邸。

    “回来真好啊!”她感叹着。

    银鞍照白马,飒沓如流星。

    她的心上人,她的傅九渊,终于真正回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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