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?”班媱露出疑惑的神情。 “我要嫁人了,是清河郡的崔家。”叶卿云敛眉轻笑,刻意做得云淡风轻。 清河郡?对于从小生在在京城的叶卿云来说,未免有些太遥远了,爹娘竟然也会舍得吗? “为何不在京城里找个好人家?你不是……”班媱不解。 叶卿云抢了她的话:“是什么?全京城有名的才女吗?”她自嘲一哂,“我原先也意味那些名头十分重要,所以,在你和他那样愉快玩乐时,我都始终恪守闺秀礼仪,为的便是能博得一份好名声。可是现在看来,这些好名声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。” 她叹气,语气悠长:“曾经我骄傲于与他的婚事,可整个家族的没落只在一瞬,那些我引以为傲的东西忽然就成了我的负累。后来爹娘与我相看夫君,我总是要拿别人跟他做对比,也总是失望。” 失望于才学技艺,亦是失望于性情眼界。叶卿云感到惆怅。 原来你这样钟情于他吗?班媱失神。他们相处时,叶卿云总在旁观,她还以为她只是碍于家族婚约情面才时时刻刻守在身边,未曾想过还有这样的可能性。 她看看眼前的叶卿云,面容姣好,气质温婉。一手的女工刺绣名冠京城,琴棋书画亦是有所小成。她总以为,这是叶卿云心之所愿,却不知道,原来这些东西不过是层层闪亮的枷锁——泛着微光,却沉重得毫无挣开的可能。 班媱感到怅惘与莫名的难过,叶卿云吸了吸鼻子,露出一抹笑:“所以我想通了,离开这座城,我才能甩下那些负累。”像是自我安慰一般,她又开始给班媱介绍那位未婚夫,“崔家公子性行淑均,前年我在公主府中见过,样貌才情都是一流的,也与我有些说得来的话,至少……”至少不会像傅九渊那样,眼睛总是追随着别处。 后半句话她没说全,短短呼吸一下才补充道:“至少我觉得我们应当能磨合得不错。” 她说得平淡,班媱却觉得沉重:“那是好事。可你今日与我说这个是——” “阿媱,我曾有些羡慕你。” 叶卿云忽然就开始坦然,班媱对这句话丝毫不意外。 孩童因为无法准确言语,而在情感捕捉方面尤为敏锐。 即便她们当年只是遥遥相望,偶尔寒暄的关系,班媱也能察觉到她隐约的不满与冷漠。叶卿云教养好,纵使心有怏怏,也断然不会表现得太过张扬,永远只是漠漠地观察着,近却疏离。 班媱曾经自以为是地认为她是在嫉妒,没想到竟是羡慕。 嫉妒是带有怒火的恨,可羡慕只是真切的遗憾或惋惜。 班媱能猜测到叶卿云的那些情绪始于何处,却始终不想去碰触她的伤心事。毕竟当年她与傅九渊相处时,确实未曾产生过任何亲友之外的情意。 她沉默着,直到叶卿云的话再一次撞进她的心。 “可是,现在你是唯一一个能跟我回忆他的人了。” 唯一,是一个很深重的词语。 幼年时,班媱想过很多次,为什么傅九渊未来的妻子是这样的性情模样?而为什么,她又从来不跟他们一块玩耍?这些事情在傅九渊嘴里的答案是“父母之命”,可到了叶卿云嘴中,答案却是“心中执念”。 她们曾经以疑惑、质问、不解的眼光看向对方,刻意或不刻意地去忽视对方的存在。结果时过境迁,处在这一方小小的茶室中,竟然成了对方唯一能够共享那段回忆的对象。 班媱拧着眉,心思沉重。叶卿云却舒缓神色:“阿媱,年关一过我便会离开这座城,日后大约再也碰不上面。我有很多后悔莫及的事情……但唯独,不想在离开之前还带着许多不舍与怨气。” 她释然,温婉笑出声:“曾经我自以为是地隐忍过许多,如今,你就当我难得任性一回吧!” 班媱默然,看向她的眼遥如星辰,在点点闪亮中,她晗首,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。 河洲无草,静水流深。班媱几乎可以肯定,她们应当不会再见面。望着叶卿云离去的马车,她暗自思忖着:这样的关系算作什么? 情敌?她觉得不是。 叶卿云怎么说也是傅九渊曾经的未婚妻,可她呢,不过与他们空有一段回忆。 不是情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