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墨内心哭泣。 您老人家这么一坐,我还怎么睡觉? 事实证明,家主大人果然完全没让有让她睡觉的意思,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聊些闲天,问她小时候一个人怎样活下来,可有住的地方?饿了怎么办?被人欺负了怎么办?怎么认识元宝的…… 元墨起先还一五一十地答,后来就已经是半梦半醒,眼皮打架:“……就住破庙啊……讨饭啊……讨到就吃,讨不到就饿着……元宝么,就有一次,他和我一起被狗追……” 她迷迷糊糊地说着,见姜九怀好容易停下来没有问了,便松了口气,准备合上眼睛,却突然发现一件事——姜九怀问这些话的时候,眼睛没有看她,而是一直看着窗子。 窗外的雪还没有停,窗子上全是皎洁的雪光,泛着微微的蓝色。 姜九怀的侧脸映着这种淡蓝色的光芒,下颔的线条比任何时候绷得都要紧,仿佛是,紧紧咬着后槽牙,竭力忍耐着什么。 “……家主大人,你怎么了?” 元墨觉得有点奇怪,她忽然想起来,方才在月心庭,姜九怀对着平公公说话时,便是此时这种生冷压抑的语气,。 “没什么。”姜九怀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,声音里带着极低的抽气声,“去,再加一丸安神香……不,加两丸!” 姜九怀用香一向讲究,少了寡淡,多了浓重,所以向来都有定数,没有突然一添两丸的时候。 他声音急促,元墨也不敢多话,连忙去找香:“在哪里?” “床畔柜子的抽屉里,有个螺钿盒子!”姜九怀几乎是咬牙挤出这句话。 元墨好不容易打开柜子找到了螺钿盒子,却发现盒子上着锁,“钥匙呢?” 姜九怀没有回答,元墨抱着盒子出来,只见他靠在门边蜷成了一团。 元墨大惊,张口就要喊人,一个“白”字才嚷出一半,姜九怀低喝:“别让人进来!你也别过来……” 他咬牙喘息,“香……” 元墨急道:“没钥匙!打不开!” “平福……”姜九怀声音更低了,也更含糊。 钥匙在平公公手里? 可这会儿平公公不是在那个什么秋堂么? 眼看着姜九怀蜷成一团,仿佛在同体内看不见的痛苦搏斗,哪里还有功夫等人去找到平公公拿钥匙? 她咬牙把盒子往地上砸,偏生这盒子质地质感,做工精良,竟是纹丝不动。 猛地她想起一样东西能派上用场:“家主大人,快,用你的暗器,对准这里来一下子!” 姜九怀额头一片冷汗,尝试着抬了抬手,蓦地,面色一紧:“让开!” 他按住自己的手,剧烈地喘息,“你出去!马上出去!” 元墨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:他好像正在以身体为牢笼,囚禁着某种可怖的巨兽。 那只巨兽在他的身体里左冲右突,让他的眼角发红,面色凄厉,让他像是下一瞬就会朝她扑过来,一把撕碎她。 第六十一章 元墨一咬牙,抓起姜九怀的左手,撸起他的衣袖。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奇特的器物,像护腕一般紧紧贴合着肌肤,严丝合缝,通体漆黑,隐隐闪烁着异样的流金光彩,一层一层机件如细密鱼鳞一般贴合其上,像是把一只极其复杂的护腕变成了一只异样华美的手镯。 这应该就是那个可以射出金刚石的暗器了。 贫穷果然能限制一个人的想象力,元墨一直以为他藏了把袖弩,没想到这东西竟如此华美幽艳,又神秘摄人,她是闻所未闻,见所未见,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下手。 “这个怎么……” 一个“用”字还在嘴里,姜九怀猛然抓住了她,然后她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,姜九怀竟然咬了她一口! 元墨又惊又痛,吓得半死,想也不想便挣脱了他,扑向房门猛地打开。 房外漆黑一片,空荡荡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影。 她要逃走! 这人疯了! 只要再迈出一步,她就可以离开这里。 可那一步好像被千峰所阻,已经抬起的脚就是跨不出去。 像是有什么东西拉扯着她的脖颈,让她回头。 她看见他半趴在地上,剧烈喘息,背脊在单衣下紧绷,发丝散乱遮住了脸颊,露出苍白的下颔,皮肤已经被冷汗浸湿了。 她想起她第一次在马车中见到他,他也是这样发丝横过面颊,只瞧见半张脸。 一股从未过的情绪涌上心头,它好像很苍茫,又好像很热烈,梗在她的胸口,叫她一口气上不得下不得,恨恨地关上房门,抱起被甩到一旁的盒子,走到书案旁,拿起一块玉石镇纸,“咣”地一声砸在锁上。 然后镇纸断成了两截。 能被家主大人摆在手边用的,当然是值钱的珍品,这镇纸样式古朴,光华内蕴,换作平日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