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吟半晌,道:“你们家大吗?” “还算大。” “那这还不简单?只需在家里挖个坑,将杏树种在室内便是。” “将树种在家里,亏你想得出来。”紫修没好气地笑道,“且不说掘地三尺有多麻烦,你觉得室内凭空多一棵恁大的树,何美之有?” “你娘想看活杏,我不过提议,可没说这样很美哦。”尚烟眼睛转了转,喜道,“有了!我娘很擅长弄这些花花草草,她今天刚好也在,我去帮你问问她!” 紫修摇摇头:“算了。也不算什么重要之事。” “要的要的,这是我未来婆婆的事,如何不重要呢?紫修哥哥等等我,我去去便回!” 不待紫修回答,尚烟转身便跑,四处寻母亲去了。但找了一大圈,她也不见母亲踪影,正巧看见叶光纪的随从在附近,向他打听,得知父母一同去了僻院。 尚烟又去了僻院。远远地,她只看见凉亭处,娘亲正垂着脑袋,发丝凌乱,眼睛红肿,不停用丝绢擦拭眼角。 自有记忆以来,在尚烟心中,羲和一直是一个云淡风轻的娘亲。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羲和哭得如此狼狈。 尚烟“吧嗒吧嗒”地快步跑过去,也想安慰娘亲,但真走到娘亲面前,发现她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红痕,反倒吓得不敢前进了,只小声道:“娘……” 羲和回头一看女儿,禁不住跪在尚烟面前,抱住尚烟:“烟儿!” 她将头埋在尚烟的胸口,本想让自己坚强起来,不要在女儿面前哭泣。但尚烟的身子那么小,那么弱,反倒令她更加悲伤。 尚烟惊慌失措起来:“娘,你、你怎么了……为何要哭,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……” 羲和只是用力摇头,把哭声咽下肚。自己决不能告诉女儿,这是方才情绪失控,与她爹爹拉扯时划出来的。 可就在这时,尚烟的小胳膊被一只大手拽住,整个人都被拖到一边。若不是回头看见了叶光纪的脸,她怎么都不会相信,如此蛮力竟是爹爹使的。 叶光纪冷冷道:“尚烟,若你爹要离开这个家,你跟你爹,还是跟你娘?” 尚烟整个人都吓懵了。她吞了吞唾沫,呆滞了片刻,忽然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,却说不出一个字。 “你这样会拽痛烟儿的!”羲和捶打叶光纪的胳膊,哭得更加惨烈了,“为何要问烟儿这种问题,你何苦如此逼她!若真要有个人走,我走便是!” “烟儿,爹也不想离开,但爹无能为力。”叶光纪闭上眼,长叹一声,“你娘容不下你弟弟。” “弟……弟?”尚烟像是听不懂这两个字。 “是,你弟弟如今都一百零二岁了,还在外宅,长得和你一模一样,可爱极了。我说要把他接回家,将来可以保护你,你娘死活不让,说要与我恩断义绝!”叶光纪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。 对神族而言,一百零二岁只是幼童。但对两百多岁的尚烟而言,依然不是很少的时间。 尚烟看看爹,又看看娘,整个人神游天外。 看见女儿这副模样,羲和心都碎了,紧紧抱住她:“不要说了!你觉得以如此方式告诉烟儿,她能接受吗?” “我是她爹!她不接受也得接受!” 其实,叶光纪现在只是个纸老虎。他的内心既恐惧,又绝望,还松了一口气。恐惧、绝望是因为知道真相后,羲和的反应太大。松了一口气是因为,他再也不用苦苦藏着这个秘密,可以死个痛快了。 “为何我会有个弟弟……”尚烟拉着羲和的手,有些胆怯地说道,“娘,您何时给我生了个弟弟啊?” 她早习惯了独占父母的日子,对“弟弟”感到十分陌生。而在她的世界里,压根便不能理解,父亲还能跟其他女人生孩子。 羲和虽然伤心,但她早有准备了。这些年,夫君蛟龙得水,平步青云,常年在外,又想要儿子,她心知如此下去,这一日早晚会来。所以,当她想通了一切,便立即尝试着修复二人的感情。只可惜,这一步还是迈得迟了。 可对小女儿来说,冲击可太大了。尚烟自小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,过得顺风顺水,因而个性也娇纵异常。突然发生这等大事,她整个人都是懵的,自然也没什么心思逗留,与父母一同离开。杏花树下那点小事,她忘得一干二净。 然而,在杏花树下,小紫修等了两个多时辰,直至天黑。 万里青天,寒光凌乱,杏枝头有明月高悬。紫修皱着眉,透露出了些许不耐烦。忽然,枝头上传来一阵簌簌声响。他抬头一看,见一条黄金蛟龙自空中徐徐飞过,八只凤凰尾随其后,抖落金粉星辉,将满枝杏花也染成了金色。曾有诗人云游神界,初至佛陀耶,写下名句:“一枝风落杏,万点雪随龙。”描绘的便是这个景象。 那龙凤列队朝盘古之手的方向飞去。盘古之手,顾名思义,乃是位于佛陀耶中心的青铜大手,手掌朝天,拇指放松,食指、中指伸直,无名指和小指蜷弯曲,颇有禅意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