;对那封信,他连一个眼神也欠奉。 林煜掩面轻咳两声,你父亲又来信催你上京了。 父亲? 戚景思不觉得自己生命里有这样一个人。 当年他在襁褓中尚未足月,母亲就吊了颈子,至于那个所谓父亲,也是素未谋面。 年初开始,那个陌生的男人不知着了什么魔,一封一封的书信寄来,说是要接他去都城晟京读书。 戚景思心道,我都十七了,读得是哪门子书? 他端起面前晾凉的汤碗,一饮而尽,放下碗只道:我吃好了,先去厨房收拾。 说罢,他起身便要往厨房走。 景思。林煜叫住已经走到自己身后的人,却没有回头看一眼,只直直盯着桌上的信封,你究竟作何打算? 我的家在这儿戚景思回身望着林煜单薄挺直的脊背,肯定道:我哪儿都不去。 嗯。林煜垂首收起桌上的信封,重新爬回脸上的那点笑容里意味难明,如此便收收心,等年后书堂里开了学,你这玩野了的心思该收不回来了。 年后我便不去学堂了。戚景思转身往角柜里摸出个火折子,点亮小桌上的油灯。 东街当铺的赵掌柜招伙计,我与他谈好了,年后去他那儿做学徒,学学做账也是门手艺,他日出师了做点小买卖,也能养活我们叔侄二人。 不成。林煜难得严厉地看着戚景思,你尚未及冠,学业定不可荒废;你若还当我是你的长辈,这事叔叔便不允。 小叔叔 戚景思还欲再分辩些什么,却被林煜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。 药呢?他连忙起身,快步往厨房走,我去给你端来。 不、不用林煜勉力咽下喉头咸腥的铁锈气,连忙起身阻拦,掀开厨房帘子却看见戚景思已经把一个空药罐子拎在了手里。 药呢?戚景思拎着空罐子,整张脸埋在厨房间的昏暗里,我前两天刚找码头上的工头支了工钱给你,你答应我去看大夫抓药的。 药呢! 整个沛县都知道戚家的小子脾气暴躁,一点就着,但戚景思几乎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林煜说过话。 林煜自知早晚瞒不住,索性坦然道:换了你年后上学堂的束脩。 我不喜欢读书!戚景思把手中的药罐子高高地举起,却还是咬咬牙放下 不舍得砸。 家里就只有这么一个煎药的罐子了。 我已经长大了!他撂下手中罐子冲林煜吼:我能养活我们两个人的! 景思林煜走上前去,抬手揉了揉戚景思的发心,像是给一只炸了毛的幼兽顺毛。 他仰面看着面前已经比自己高出一头还多的少年,柔声道:你父亲给你联系了京中最好的书院,书院的夫子曾是今上的恩师,是位很好的先生。 你父亲能给你留出这么个席位,定是不易的,你就当去看看,好不好? 戚景思浑身支楞着的毛刺被林煜一寸寸抚平,他低着头,只觉得胸口那些委屈恐惧都往眼角上涌。 小叔叔要你读书,不是要你出仕为官,更未想过什么大富大贵,只是你年纪尚轻,总该读些圣人之言,识得一些礼数,不能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。 林煜拉着戚景思的胳膊坐回桌前,缓缓道:若是这样,你娘泉下有知,会怪叔叔没有把你教导好。 等过几年,你及冠成年,喜欢做什么,叔叔都不拦着;但你现在还是个孩子,就再听叔叔这最后一回,好不好? 亲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,除了一个名字,戚景思一无所知。 是高,是矮,是胖,是瘦? 他的家明明就在这儿,为什么要去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身边生活。 小叔叔这是要赶我走吗?他抬眼瞧着林煜,长长的羽睫上氤氲着一片雾气,若是我不去呢? 那我明天便把束脩给你们学堂的先生送去。林煜的表情还是很淡,声音也很轻。 戚景思还是盯着林煜,咬着牙问:那你的药呢? 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。林煜扭头错开戚景思的眼神,半张脸埋进油灯照不到的阴影里,不过是着了秋日里早晚的寒气,再不济,明年开春也会好的。 会好吗?戚景思的喉间已经带着些许哽咽,去年冬天你也是这么说的,那个时候 你还不咯血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