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言官们又上折子数落你了?” 李瑨神情复杂的看了李心玉一眼,不答反问道:“你那个打奴呢?” 李心玉隐约猜到,他的不悦大概与裴漠有关,便道:“在后头跟着呢,你放心,我让白灵跟看着他,绝不会让他中途逃跑的。” “你那个打奴,叫什么名字?”说这话的时候,李瑨情不自禁地抖腿,显示他此时的烦躁。 李心玉心中咯噔一声,有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,小声道:“阿漠。” “阿漠?”李瑨笑了声,目光更显阴鸷,“他姓什么?” 李心玉说,“奴隶而已,早被抹平了姓氏。” 李瑨并不满意这个回答,勾起一个怪异的笑,语气生硬道:“我怎么听说,你私底下叫他……小、裴、漠!” 果然,他知道了。 李心玉早料到了今日,裴漠的身份瞒得了他一时,瞒不了他一世。只是她未曾料到,这一日竟来得如此之快。 看来,清欢殿里有人嘴巴不太干净,说漏了嘴。 “皇兄……” “看你这模样,你是早知道他姓裴了?也知道他就是裴胡安的儿子,对不对?”李瑨越想越生气,大声道,“心儿,你糊涂啊!他爹杀死了我们的娘,我们的爹又灭了他裴家全族,你将这么个有血海深仇的人放在身边!你是坠马摔坏的脑子还未痊愈吗!” 李瑨有些情绪失控,李心玉不想刺激他,只尽量用温和冷静的语调道:“皇兄,你我都心知肚明,甚至连父皇自己都知道,裴家刺杀皇后一案乃是冤案。裴胡安向来有勇有谋,不会蠢到用刻了自己族徽的羽箭去射杀我们的母后……” “即便裴家刺杀皇后是假,但我们李家灭了他全族是真!我们可以不恨裴家,但他一定是恨透了李家的每一个人,包括你!” 说着,李瑨面色涨红,气喘吁吁道,“必须杀了他。” 听到这句话,李心玉心脏骤的一疼。 “必须杀了他!”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李心玉记得,那也是一个萧瑟的冬日,她与裴漠的私情被太子撞破,皇兄怒不可遏,让几十个金甲卫士拿下裴漠,将他按在雪地里,大声道:“谁都可以和心儿在一起,裴家人不可以!” 清欢殿的动静实在太大,连一向闭关的皇帝都被惊动了。 李常年两鬓霜白,穿着一件朱红的袍子,形销骨立地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。他浑浊的视线扫过被按在雪地里的漂亮少年,扫过怒气冲冲的李瑨,又轻轻落在李心玉身上。 长安万里,银装素裹。李常年就这么站在那株枯败藏雪的老杏树下,只说了两句话。 第一句问她:“心儿,你知道裴家是什么人吗?” 帝王虽老,余威犹在,那一瞬,李心玉是怕的。不是怕死,而是怕裴漠死。 所以,她做错了事,选择用一种最愚蠢的方式结束了这场青涩又荒唐的感情。她说:“我知道的,父皇。一个男宠嘛,不过是玩玩罢了。” 李常年颔首,又说出了第二句话,不是恳求,而是命令:“武安侯郭忠手握重兵,其子郭萧仪表堂堂,朕便做主赐婚,将你指配给他。” ‘玩玩’二字和答应嫁给郭萧,这大概是李心玉上辈子说的最蠢的一句话,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了,因为从那一刻起,她清楚地看见裴漠的眼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,再也拼不回来。 李心玉的轻佻救了裴漠一命,毕竟没有谁会在乎一个男宠的死活。 她开始尝试着与郭萧来往,却忽略了裴漠眼中与日俱增的失望和痛意。爱而不得,失望到了极致,便变成了彻骨的恨意。 那时,裴漠红着眼,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:“你不要嫁给郭萧,不要去找别的男人,你再等等我,再等等我好不好?” 他的眼神是那么的茫然又无助,低声下气地乞求,那是李心玉唯一一次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。 再后来,裴漠当着她的面,用匕首剜去了脖子上的奴隶刺青,所有欢好和恩爱都随着他的血液淌了个一干二净。 他说:“李心玉,终有一日,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臣服于我,从此不能再看世间别的男人一眼!” 他走得很是决绝,从此再见,便只有兵戎相见,生死两隔……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