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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六毒酒


锦飞鸟团花的裙摆扫过门槛,沉霓望向诡谲的苍穹,理了理袖子上的皱褶,大步走向前厅。

    经过两个庭院,守卫森严的前厅近在眼前,她深呼吸一口,踏上石阶推开紧闭的菱花门,一个挺拔萧肃的身影利于堂中,哪怕身披风尘仆仆的甲胄,脖子上架着锋利的刀刃,依旧意气风发。

    沉照渡转过头去,见沉霓红妆覆面,头戴桃形金累丝镶宝石簪,一身红衣红裙衬得她夭桃秾李,气势无双。

    四目相对,沉霓看到他灰青色的下巴与眼圈,心中顿时一酸,但很快又被他置之度外的笑容安抚。

    “不到半个月就瘦了这么多,看来是有在认真想念我。”

    他身上的佩剑被卸下,脸上还有新鲜的红肿淤青,仍能吊儿郎当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安抚她。

    沉霓清了清被情绪堵住的嗓子,轻蔑问:“初次到我家你就这副打扮?进门前也不知道收拾收拾。”

    沉照渡立刻摸了摸自己粗糙的下巴,看向一旁同样被挟持的沉正荣夫妇。

    “这不是怕显得太年轻幼稚,你爹娘不接受我当女婿嘛。”

    沉霓嗔他一眼:“就不怕临死前都没给他们留个英俊的好印象?”

    似乎早就猜到结局,沉照渡神色不变,只招手示意她到身边来。

    走近了看,他的嘴角还有血迹,沉霓抬起袖子替他擦去。

    “没事,不疼。”看到沉霓眼眶又浮起水光,沉照渡想摸摸她的眼睛,可他的手还带着一路的沙尘,邋遢粗糙,又收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娘娘,不和你父亲说说话吗?”

    阿玉奇突然煞风景地开口,等沉霓望过来的时候才故意装出一副懊恼的模样:“也是,以后多的是机会说。不像沉都督,一会儿就要死在爱人手上了。”

    沉照渡斜睨过去,看着阿玉奇大马金刀的坐姿,嘲讽:“你的字真的很丑,连我下属也看得出你藏锋失败,若侥幸能活到六十,应该能超越二十岁的我。”

    胜券在握,阿玉奇只当是耳旁风,抬手示意手下把毒酒拿给沉霓。

    “来吧娘娘,他死了,你们一家叁口就能团聚了。”

    沉霓看着托盘上的酒杯,敛袖拿在指间,然后抬头望着沉照渡。

    “你就没有想过不回来吗?”沉霓咬唇强忍泪水,“你不回来,我也未必会死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他回答得毫不犹豫,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,不忍错过一秒,“我不想给你怨恨的机会,我舍不得你我之间再有芥蒂。”

    哪怕代价是死亡。

    小瓷杯里的酒在震荡,沉照渡上前一步捧起她的脸吻上去。

    没有情欲,只有不易察觉的眷恋。

    “喂我喝吧。”他再一次吻住她颤抖的嘴唇,“就算没有这杯毒酒,萧鸾也不会放过我,还不如由你来送我最后一程。”

    咸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散开,沉照渡吞咽下那些温热的泪珠,用粗糙的手抹去她不断涌出的泪水,最后一次安抚地吮吸她的唇珠,然后退后一步,拉开亲密无间的距离。

    视死如归。

    沉霓不肯动,身后的沉正荣突然奋力反抗起来,整齐的拔刀声立刻回荡在偌大的前厅中。

    “敏敏,让阿爹喝吧!阿爹老了,没几年可活了,你们不一样,不要……”

    “沉霓!”沉照渡沉声打断沉正荣的叫喊,然后温柔地问她,“是需要我弯腰吗?”

    沉霓摇摇头,举起小小的杯子,嫣然一笑:“你们都不用喝。”

    在场所有人脸色一变,沉霓将杯子放到唇边,抬袖挡在面前,头往后一仰。

    “沉霓——”

    “敏敏!”

    在两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下,沉霓垂下大袖,捏着杯子的手冲着阿玉奇一掷,白瓷应声而碎,却无一滴酒液撒出。

    她眼中闪烁着狂妄的光,睥睨着座上的人:“阿玉奇,你只能做沉照渡的手下败将。”

    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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