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提起了这件事,即便不明白,他还是轻轻点头,道:“臣有所耳闻。” 不知为何,此刻的李成绮全然不像他从前认识的那个有点任性骄纵的少年,皇帝漫不经心,其威势,却足以令谢澈觉得窒息。 这不是谢澈第一次畏惧李成绮,有时间他甚至会怀疑,这时的李成绮,和他先前认识的小皇帝到底是不是同一人。 “纵然我族,其中亦也不可明告天下之事,一姓一氏中人丁众多,盘根错杂,即便是孤,也只能管好与孤血脉相近的几支,然谢氏不同,自儿高祖父起至尔父,治家甚严,不坠谢氏清名,”他看向谢澈,“君子有九思:视思明,听思聪,色思温,貌思恭,言思忠,事思敬,疑思问,忿思难,见得思义,谢老大人因在家中设九思阁,这些,你都知晓吗?” “臣知晓,但不如陛下所知之全。”谢澈道,更加不解李成绮用意。 “孤是想告诉你,谢氏家声清白,小侯爷,你是先生之子,先生百年后,谢氏之名如何,皆要看小侯爷。” 谢澈愕然,“陛下?” 李成绮闭上眼睛,唇角却翘起,他声音低柔,像是在吟诵一首古老的诗,皇帝悠悠道:“礼记有言:夫唯禽兽无礼,故父子聚麀。三礼中言,不可不听。”他看向谢澈,“小侯爷,你可明白孤的意思吗?” 这样的事,莫说是做,想都不要想。 如此心思,既有,当趁早了断。 作者有话说: 二更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59章 他每说一句, 谢澈的面色便白上一分,至他说完, 谢澈已是面无人色, 少年人望着李成绮,帝王与他不过咫尺之遥,所隔却仿佛天堑,他眼眶红得连自己都不知道, 只嘶声问:“陛下是, 愿意的?” 李成绮没有睁眼, 谢澈也庆幸李成绮没有睁眼, 因为此刻自己实在太过狼狈,只要稍一眨眼, 仿佛就有眼泪滚落下来。 他将这种感觉归结为愧疚——在他阴差阳错安排之下,促成了昨夜的愧疚。 李成绮反问道:“小侯爷觉得孤愿意吗?” 谢澈看不出。 李成绮阖目养神时实在太平静了,提起谢明月时半天怨愤恨意也无, 与平常没有任何差别。 若非看见了李成绮喉咙上的伤口, 若非看见了昨夜谢明月的反应, 谢澈绝对不会相信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。 谢澈顿了好久, 直到确认自己开口不是哽咽时才慢慢地说:“臣,看不出。” 李成绮睫毛微微颤动, 似乎要睁开眼睛。 谢澈眼眶湿润,心中突然涌起了无边的羞耻和惶恐,他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, 竟一撩衣袍跪到皇帝面前, 哑声道:“陛下, 臣有一事相求。” 即便是第一次见面, 谢澈也没有在李成绮面前下跪过。 李成绮听见了声响,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,道:“讲。” 谢澈深深叩首,道:“臣请陛下,在臣说完之前,都不要睁眼。” 他真的害怕,自己对上李成绮的眼睛时会做出什么。 他不愿意让李成绮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。 李成绮默然一息,点了点头。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,便是谢澈归根结底还是个少年,不是所有少年人都同他年少时过的那般如履薄冰。 因此喜怒不形于色,心思深不可测,亦不会像谢明月那样,天生般的手段狠绝,谨慎冷然。 他少年时接触过的寻常人不多,因而将小侯爷也算在了这一类。 他以为自己拒绝得果断就能断了谢澈的年头,却忘了自己说过,人欲如荒原草,春风吹又生。 倘若他一语能断人念想,那么当年的改革,也不会推进得如此困难。 得李成绮应允,谢澈头垂得更低,哑声道:“臣谢陛下。” 初次见面,李成绮表现得害怕羞涩,俨然一拘谨少年人,谢澈便相信了,他觉得这样单纯的少年活在深宫中何其不易,心中就生出了点微不可查的怜惜,后来,他发现小皇帝表里不如一,娇纵,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避免靖氏兄妹打扰。 他起先是不满的,然而想清楚了又觉得没什么,他同皇帝在一起心里无端地高兴,只要能看见李成绮,他就高兴,且愈发认为李成绮是块璞玉,不稍加雕琢,实在可惜。 所以,所以他去找了谢明月,请父亲为李成绮换一更好的老师,免得浪费少年天资,又忐忑不安地向谢明月自荐,想做李成绮的伴读。 他心满意足,之后,却愈发不满足。 从什么时候开始? 从少年人第一次着红裙抬眼对他无知无觉地笑时,还是从他对皇帝失礼至极地说上那句陛下若是个女孩,求娶的人定然能踏破平王府的门槛?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