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衍洲听到这话,浅色的眼眸沉了一下,只是在沈家父女看向自己的时候,眸色已恢复寻常,未见半点异常。 沈月溪掩了一下面,面带羞涩地道:“阿耶说的是什么话?哪有直接当着女儿家的面说这些的?” 沈南冲见自家女儿的目光坦荡,一再确认沈月溪对裴衍洲并无女儿家的春思,彻底放下心来,亦觉得几个照面下来,这裴衍洲不失是个可教之才,若往后真能成为一方将领,叫女儿多一个依靠,未尝不可…… “阿耶还有公务在身,午膳便不在家中用了,阿月可帮衬着周伯,照拂好你的义兄。”沈南冲见时候不早,慌忙赶在午时之前出门。 沈月溪没多想自家阿耶的那点躲闪,只觉得三月时间紧迫,索性在先生到来之前,她先教裴衍洲开蒙。 “阿兄若是不嫌弃,让我先来教教你……阿兄,可会写自己的名?” 少女在屋内脱去了厚厚的外衣,内里穿着月牙色的袄子,恰好与他身上衣衫是一色的,那一声如莺啼的“阿兄”似蜻蜓点水一般在他的心湖上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。 裴衍洲眼中多出了几分柔光,说道:“太守先前便是想叫你为我取名,我虽说自己叫裴衍洲,却不知道该写哪几个字。” 沈月溪微微愣了一下,前世识得裴衍洲的时候,他已高高在上,哪里敢问他名字怎么写,今世却要她来为他定,她在心中默了一下,冲口而出便是:“德星昭衍,在河之洲,取这二字。” 她见裴衍洲有些愣神,想到他还未识字,柔着声音说道:“光照水陆之意,又有开疆扩土之意,看着阿兄我便想到了这二字。” 裴衍洲摩挲了一下手指,面上有了极为真挚的笑容:“沈娘子说的是。” 沈月溪偏好如沈南冲那般温和的长相,可当裴衍洲勾起唇,一双笑靥化开面上冰霜,叫她一下子便放下心防,连着前世那点余惧都荡然无存了。 她垂下眼眸,跟着轻笑,眼前亦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少年罢了,还不如自己前世的年龄大,她又有什么可顾忌的?既然已经认了义兄那便是自己人。 她全无戒心地说道:“阿兄不该再唤阿耶为沈太守,也不该再唤我沈娘子了,我阿耶是你义父,我是你妹妹,你唤我月娘便可。” “我听义父唤你阿月。”裴衍洲从善如流地改唤沈南冲为义父。 “唯有我阿耶才会那般唤我。”沈月溪笑道,并未在意这个称呼,只将“裴衍洲”三字写在纸上,“阿兄的名应当这般写,待往后弱冠之时,再由阿耶为你取字。” “不必,衍洲既是我的名,亦是我的字。”裴衍洲看着小娘子落下的三个字,清雅娟秀,恰如其人,却是默默将宣纸叠好藏于自己的怀中。 “阿兄,这是做什么?”沈月溪不解地看向他,杏眸如洗,并不懂得他眸中那些细微的心思。 他只说道:“这张我拿回去细细琢磨,你再写一张于我现在练习。” “我的字过于轻巧,不适合男子,阿兄看个字形便好,回头我给阿兄备些字帖。”沈月溪不疑有他,又写了一张。 “月娘的字很好。”裴衍洲不容置疑,直接执起毛笔,“月娘教我。” 少年似乎并不知道如何纸笔,如握剑一般地握着,沈月溪将自己的手伸到他的眼前,“阿兄要这般。” 看似聪慧的少年看了数次,始终学不会,当沈月溪看向他的时候,少年平日凶狠的眉眼微垂,那双褐色的眼眸在明光之下色泽如骊珠,竟被她看出了几分可怜之色,软心肠的少女心生无奈,只犹豫片刻,便放下手中毛笔,葇荑搭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,“阿兄,要这样握。” 裴衍洲的手猛地一抖,却是松开了手中笔,那笔落在纸上,重重一染,便染出了最深的墨黑来,恰如他转瞬即逝的眸色,再拾起笔时,他依旧眸色浅淡,对少女说着抱歉。 沈月溪并不在意,耐着性子一点点地纠着他的握姿,近了身,她才发现少年的身子热气腾腾,只是过分消瘦,比她所想的还要瘦些,心里满是怜悯,未曾发现少年绷着一张冷白的脸,一双耳朵却是通红。 过了许久,他才僵硬地握好笔,道:“抱歉,是我愚笨了。” 沈月溪忍不住笑出声,“阿兄不必道歉,听我阿耶说,当初我学字时,阿耶给我换了七八个先生才将我教会,阿兄已经很好了。” “那定是那些先生不好。”裴衍洲摩挲着笔杆,生硬地说道。 沈月溪眉眼弯弯,添了几分愉悦,“阿耶也是这般说的。” “娘子,教字的先生找来了。”周伯似乎在门外等了许久,等着屋内安静了下来才开口说话。 沈月溪忙道:“叫先生进来吧。” 当周伯带着先生进来时,沈月溪盯着那位先生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