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闭了闭眼睛。 许是苍天眷顾,也许是他命不该绝,低低的喘气声中,一声“接住”听来是那般清晰有力! 十丈软红中,一道青锋刺破桎梏。 他动了,雪白的影子如清风拂境,快成斑驳的残影,避过瞬间齐发的针雨,他驻足,平平伸出手,宽大的衣袖水瀑般垂落,露出一截莹白晧腕,而那只修长洁净的手中,已多出一把长剑。 不欺剑锃亮的剑身倒映出一双清隽的眉眼,他抬眼望向来处,望见送剑入阵之人,眼波微动。 “不用谢啦。” 玉尽欢歪坐墙头,晃悠悠荡着两条大长腿,他又换了一身靛蓝长衫,衣带飘飞玉佩珑璁,还是那个言笑晏晏的公子哥儿,一挑眉一飞眼,完美诠释斯文败类。 沈墟动了动嘴唇,想问一声你去哪儿了,终是没问。 也不必问。 回来就好。 那颗落进湖中的心于是又湿漉漉地回归原位,带着些不知名的雀跃与欢喜。他转回眼睛,澄澈的目光扫过层层红浪。。 此时他手中有剑,剑心如人,有所凭依,傲气自生,随手舞一个剑花,浩荡剑气便震惊了所有人。 世上很难有人能抵挡住沈墟的剑。 一人也好。 十四人也罢。 间或响起的哀嚎声,与呲啦裂帛声交相辉映,几乎吓裂了这帮人的胆,漫天红幡被盛大剑气刺破,碎成一片一片。 夜空中宛如下起掺了刀子的红雨,雨中立着一袭飒飒白衣,清冷沉静,像浴血的修罗,又像渡厄的神祗。 待最后一名玄机堂弟子也被倒转的剑柄点了穴,在面前直直倒下,又有人打侧面扑来。 沈墟用余光瞟过去,只依稀瞧见个人影。 这人是谁不重要,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年岁几何也不重要,他不过是大同学宫万千弟子中普普通通的一名,不过是裘宫主顺手扔来堵剑的人形肉墙。他来得太快,自死门闯进,猝不及防,沈墟压根来不及偏过剑尖。 “噗嗤——” 剑身没入皮肉,新鲜的液体顺着血槽缓缓淌下,滴在沈墟的足尖,绽出殷红的花。 沈墟注视着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陌生脸庞,面上闪过一瞬的空白。 他想起风不及,想起殷霓,想起下山后遇见过的许多人。 这些曾经活生生的人,都相继死在他面前。 只不过是刹那间的失神,但在高手眼中,已是致命的破绽,透过重重衣衫,沈墟已能感知到自后心催来的掌风。 摘星手,一掌之下,心脉断绝,九死一生。 这样快的速度,这样近的距离,而他的剑,尚滞留在血肉之躯中,像被困在囚笼的猛兽! 他咬了咬牙,不去看那名被不幸选中的弟子,抽了剑。 一注血箭狂飙而出,溅了他半张脸。 而后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旋转脚跟,反手送剑。 衣袂扬起,又落下。 不欺刺破长风,也刺破了锦绣帛衣。 裘潮生的掌也击中了温热结实的躯体。 两败俱伤吗? 沈墟惶惑,可为何,他并未尝到心脉断绝的滋味? 身形被沉沉阴影笼罩,耳中鼓噪着剧烈的心跳声,深呼吸一口,空气里随即飘来熟悉的气息,他心中咯噔一下,握剑的手有些发颤,缓缓撩起眼皮—— 后知后觉,有人替他挡下了这一掌。 沈墟从不知道,玉尽欢的轻功能这样快,此人方才分明还气定神闲地坐在墙头看戏,瞬息间就已掠至跟前,连他也未发觉。 三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僵持在一地碎红中,无人敢上前。 沈墟的剑没入裘潮生的腰腹,裘潮生的掌黏在玉尽欢的后心,玉尽欢的两只手握住了沈墟的肩,十指逐渐收紧。 沈墟微微瞪大了眼睛,瞳孔颤动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