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媪是为太后乳母,太后生母早逝,她一手将太后带大,因而最得太后敬重。早已出宫荣养多年,子孙绕膝享天伦之乐。 自那日惩处何太妃后,他便动了将宋媪接进宫的心思。 然太后这些日子并未再有什么举动,他又渐渐歇了这想法,谁知紧跟着就出了临川亲蚕礼那日的事。这才下定决心,令何明守将她寻了过来。 “娘娘这性子……”到底是自个奶大的孩子,且如今又是太后之尊,宋媪自是不好说些什么,只是恭声道:“陛下放心,娘娘若有什么举措,老奴定会从旁规劝。” 顾祯满意地点了点头,淡声道:“如此,便有劳宋媪了。” 他着人将宋媪带去了万春殿,继而与何明守说了几句朝政的事,转眼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。 今日食案上有一碗红丝馎饦。 甫一瞧见那碗馎饦,顾祯心口便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。 从前下了早朝,她经常会着人送一碗馎饦过来,再配上几碟寻常小菜,便是一顿朝食了。 他于吃食上很少挑剔,朝食更是很少大肆铺张,几样就够了。 怀揣着隐秘的期许,他伸箸挟了少许。尝了尝,木然地想着,不是她做的味道。 不是她做的东西,不是她亲手做的、只做给他吃的东西。从前未深想,如今再一想起,却恍惚发觉,她已有许久未往紫宸殿送过东西了。 那日她来紫宸殿求他,似是她最后一次,给他做吃食。 想到这,桌案上的食物便变得毫无滋味,一阵阵的冷意自心头向四肢百骸蔓延开,连握着食箸的指尖都是凉的。 哪怕已到了春夏之交,哪怕正午阳光炽热,哪怕他并未只着单衣,也挡不住这阵冷意。 傍晚,吴茂入内,带着这些日子所查出来的东西。 从那日何寻菱在椒房殿外一跪,他亲眼瞧见她受的那些委屈以后,便命人开始查了。 他要将这些年,她所受的委屈,无论是从何处受来的,桩桩件件,算个清楚。 那是他的心上人、是他的妻子,却总是在他这儿,受尽了无数的委屈。 从前早就明白的道理,偏偏等轮到自个的时候,却从未将皇后的事记挂在心上过。他只以为自个后宫无妃妾,皇后就那么一个人,怎会有什么气受。 顾祯苦笑了声,抬眸看向吴茂:“说罢。” 吴茂先是呈了何太妃的:“何太妃这些年跟在太后娘娘身边,先是屡屡提及汝南大长公主的事,令太后娘娘厌恶皇后。又因……又因……”他于这时抬首看了看皇帝。 顾祯眉眼一沉,冷声道:“继续说。” “又因娘娘入宫这些年未有子嗣,便更遭了太后娘娘厌烦。”吴茂心一横,继续给说了下去,“那日何姑娘往椒房殿去跪,也是何太妃教的,后来何姑娘去太后娘娘那儿诉苦,更是何太妃领着去的。” 皇帝命人查,然这些年的事儿,总归是不大好查清的。 纠结一二日后,吴茂想了许久,便干脆从太后身边的宫侍入手,那宫侍被稍稍一恐吓,倒也不含糊,直接牵扯出了何太妃。 何太妃自是什么话都不肯说,也不肯认自个从中挑拨的,吴茂嫌麻烦,直接提走了何太妃几个近身宫女。 宫女里头自有胆子小的,只是问了几句,再威胁一二,便将这些年的经过和盘托出。如此,吴茂便就着这条线,一路顺藤摸瓜地查了下去。 顾祯猛地睁开眼,眉目含戾,声音掺了些森然冷意,咬着牙道:“朕心善令她暂居宫中,倒是给了她作祟的可乘之机了。” 吴茂垂目不语,半句话也不敢说,更不敢应声。 从皇帝住东宫起,他便跟在了皇帝身边,然跟了这么多年,他却很明白,那书上所说的喜怒不形于色,大抵便是形容他那主子的。 这么多年了,他从未见过陛下动这样的怒。 便是当年被先帝幽禁,他也只是背地里冷笑了几声,恭声领旨谢恩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