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之所以敢在他面前发脾气、畅所欲言,全因他这四个月的诸多宠溺、百般爱护。 至少,她对世子和霍七公子客客气气,唯独与他相处时……无所顾忌。 救场治疗的小感恩和被搂来抱去的小抵触以外,是否还包含着她尝而未觉的甜意? 因他与梦中人容貌日渐重合,她因害羞而屡屡躲避时,是否有过近乎于思念的关注? 长久以来,她一再退缩、拒绝,绝不是因为讨厌,而是认识彼此间的天渊之别,以至于及时止步于好感,未敢往前一步。 若无横在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,没有她曾犯下的罪孽,不涉及他的前途,也许……她早就喜欢上他了。 宋思锐等不到她半句回应,莫名有些自暴自弃:“不管你觉得我如何,反正你逃不掉!我要定你!你等着!你欠我一千两百个拥抱!迟早要还!” 什么鬼话! 她气不过,闷声回应:“三公子一天到晚说这些浑话!我若有力气,定揍你一千两百回!” “成!抱一次揍一下,来啊!” 宋思锐朝她张开怀抱,她扭过头,俏脸如染胭脂。 二人僵持不下,却听远处有人趔趔趄趄跑近,人未到,声先至。 “林姑娘!林姑娘!请您……速去劝劝世子爷……” ··· 半柱香后,林昀熹从听荷苑匆忙赶到世子院。 与上回在别院大发雷霆摔东西截然不同,这次老远听见宋思勉的嘶吼,痛苦、悲怆。 府医进进出出,焦头烂额。 林昀熹提裙奔入,但见巧媛坐在短榻上,死死搂住宋思勉的背;而宋思勉目露凶光,仅余的两截断腿在空中乱蹬,厉声呼喊,似陷入癫狂状态。 “爷踹死你们!踹死!统统踹死!” 余人惊慌失措,或柔声劝解,或试图协助巧媛。 “到底怎么了?”林昀熹拉住离侍婢怀莲。 “像是……又魔怔了。”怀莲犹有余悸。 “又?” “初初截肢那段时日,便是如此……”怀莲垂泪,“咱们说什么,他都听不进去,终日吼‘踢死她’、‘踹死你’之类的话……” 林昀熹自知脱不了干系。 断肢者存在残肢幻觉之事乃常态,但诱因相当复杂。 痛到极致,人如疯魔。 她没经历过那种深入骨髓、直捣灵魂的痛楚,却对眼前景像有似曾相识之感,更无端想去拿镜子! 难道……真要用那狠绝方法? 此等残忍之事,府医万万干不出来。 与其让宋思锐下手,加深兄弟间的割裂,不如由她这个外人来完成。 大抵做了个胆大妄为的梦,她鼓起勇气,大步行至衣橱旁,不知哪儿来的力气,居然一把将沉重妆台推移数尺。 “姑娘要做什么!”其余侍婢惊呼。 “让世子爷照照镜子。” 林昀熹喘了喘气,并非搬不动,是需要更大决心。 旁人均觉此举太过离奇,犹豫着未作反应;她发狠猛推,强行把带有巨大镜面的花梨木妆台挪到宋思勉跟前。 宋思勉骤然呆住,直视镜中落魄颓靡的青年,呼吸急促,浑身发抖:“怪物!怪物!拿走!拿走!” 巧媛惊惧万分,意欲抱起他躲过镜子,被林昀熹制止。 “巧媛,让他看一看,让他醒一醒,”她哽咽语气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,“没了的,不能再生,但人还活着,有眼睛、鼻子、耳朵、嘴、手……他还有头脑啊!” 宋思勉逐渐停下,身子颓软,两行清莹泪水划过脸庞。 林昀熹头一次见他流泪,心中愧疚酸楚难言,忙绕过妆台,半跪在他身侧。 她仰起头,泪光泫然,伸手轻轻拍着他胳膊,温声劝抚。 “您是晋王府世子,自始至终都是,大可无所畏惧。” 宋思勉怔然,低头望向她没来得及缠裹纱布的手。 片刻后,突然抓住她的右手,翻转掌心,盯着掌纹细看。 再一次全身发颤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啊!我再一次高估了我的手速! ·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:阿纹家的头头鸭 2个;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:舰长,星辰大海要吗 2个;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