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回答,温昭平也不强求,“你饿不饿?” 眉眼凝着岁月淘洗后的平和温柔,语调也是,“跟伯伯回家吃点东西吧。” 求生的本能促使温北砚跟他走了,不是相信他,而是已经麻木了,被打被骂也无所谓了,体会过最糟的人生,早就习惯游走于不见天日的黑暗,接下来的日子不会更差劲。 温昭平做了两荤两素,全是温北砚没尝过的。 还记得后来曲乔生问他是不是不爱吃荤腥,他说没吃过。 他说谎了,不是没吃过,而是在温昭平缺席的日子里,他没有碰过一点荤腥。 “几岁了?” 温北砚筷子一顿,还是沉默。 温昭平也不催促,眉眼温和地望着他,眼角细细密密的皱纹像蜘蛛网,缠住他,无声无息地捂热他的心。 没多久碗就空了,温北砚拿着筷子在搪瓷底部来回摩擦,声若蚊蝇:“七岁。” 温昭平笑了笑,大手在他后脑勺轻柔地抚摸几下。 那天,温昭平给了他一个名字,顺带给了他一个不敢奢求的家。 刚被温昭平收养的那段时间,温北砚没法正常跟人沟通交往,温昭平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大学生,学识渊博,年轻时候当过几年教师,说话温声细语的,很有耐心,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笑,眼尾有小幅度的上扬,这也是他们这对没有血缘的父子之间五官上唯一的相似点。 他尝试打开温北砚封闭已久的心扉,可温北砚对这个世界的不信任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除的,他抗拒同龄人的亲近,对方的示好全都被他视作别有用心的接近,随即条件反射般地亮起锋利的爪牙同人撕扯搏斗。 温昭平四处赔不是,因他的低头,温北砚有些不知所措,后来他慢慢学会了收敛自己身上的野性,不争不抢,他知道只有这样,才不会让温昭平为难。 一味的退让,反倒让那些曾经施展善意无果的孩子气焰大增,升起报复性心理,恶意中伤侮辱他,重则打骂欺凌。 那些难听的话不知怎么传到了温昭平耳朵里,温昭平勃然大怒。 这是温北砚第一次看到好到快没有脾气的温昭平,跟人争执得脸红脖子粗,甚至失去了能言善辩的本领,连理智都所剩无几,井井有条的长篇大论变成反反复复的“你们以后不能欺负阿砚”、“阿砚他是个好孩子”,“阿砚他有爸爸,不是你们说的野孩子”。 然后牵起温北砚的手,“阿砚,跟爸爸回家。” 温北砚心里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。 亲情对他来说是奢侈品,也像有利用价值后才肯施舍一点的二手淘汰品,所有纯粹的欢笑和通过压榨他后获得的富裕,都与他无关。 他的世界,贫瘠到一无所有。 可温昭平出现了,悄无声息地在他的荒土中埋下了一颗种子,虽然没能开出花,野草的生命力也不容小觑,以燎原之势占满他心里的每一寸贫瘠。 温昭平脑溢血去世当天,身边只有他小弟温国华一家,温北砚是在放学路上听说的这噩耗。 说不上心痛,只是觉得心口裂开了一条缝,被人塞进去一团无足轻重的棉花,看不见伤口,后遗症却还在,他的呼吸变得迟缓了些,脚步变轻了,像浮在半空,没有实感。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蜜饯果子,这是他早上上学途中买的,护了一天,被太阳炙烤得热乎乎的。 温昭平最爱吃这个,可他再没有机会吃了,他最爱的茉莉开了,他也闻不到了。 真可怜。 温昭平留下了遗言,单独给温北砚的,最后只能由温国华转述。 “我哥他说他没法子再继续照顾你了,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,以后得辛苦你撑起这个家了。” 没有逻辑的一句话,仿佛东拼西凑得来的。 温北砚目光沉沉地落在头顶的黑白相框上,起身,跪了十二个小时,不吃不喝,腿早就僵硬了,一个不稳,膝盖结结实实地磕在水泥地面上。 七月天,穿着薄薄的一层布料,刚才那一下让他磕出了血,青黑色印记化开,他没觉得疼,身后是来来往往的人,焚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