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方向,却什么也没有看见,仿佛只是她的幻觉。 可变故就这么发生了。 方才还不敢吱声的鬼怪们突然齐刷刷地抬起头,动作大到几乎要把脖子生生拗断,咧开满口血沫的嘴,对她歇斯底里地哈哈大笑了起来。 那些或多或少有些熟悉的污言秽语接踵而至,顺着夜风钻入了她的耳朵,这一回声音更近,也更为清晰,她避无可避。 “放着永生不死的命数不要,非要做这朝生暮亡的蜉蝣,你真可笑啊。” “曾经何等风光,敢与整个天界为敌。如今还不是坠入泥潭,永世不得善终?堂堂幽冥界之主啊,竟沦落至此。” “怀王从不如他表面上那般善良,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人,背后还不是一样满手血腥?” “怀王殿下啊,你就算将怀慈寺的门槛踏破、将蒲团跪烂,也永远洗不清满身罪孽。你就算读上百年经文,生生世世吃斋念佛,也永远别想抹去你造的杀孽。” “飞鸟尽良弓藏,狡兔死走狗烹。江小姐,今日你帮他除掉丞相,来日他一定会杀了你。” 不知是否受到那一声叹息的蛊惑,鬼怪们莫名开始大吼大叫,气焰之嚣张,仿佛今日它们并非败者,竟显出极致的疯癫样貌来。 它们自知在劫难逃,死到临头还要嘲讽于她,还要往他身上泼尽脏水。 这些话换来的,是地府众鬼忍无可忍,对着它们的臭脸来了一顿响亮的耳光。 噼里啪啦的巴掌声像除夕夜的爆竹声般响亮,鬼怪们却仍是骂骂咧咧,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废话,越说越起劲,笑得仿佛要再断气一次。 “说够了吗?”江槿月斜睨了它们一眼,扯了扯嘴角,露出了个嘲讽的笑意,“我不需要从任何人的嘴巴里了解他,少咸吃萝卜淡操心。” 她抬手示意陶绫赶紧把这些鬼怪带走,默默看着两方鬼魂一边互相谩骂着,一边消失在了无边夜色中,只余他们两个人静默不语。 遥望着明月,沈长明轻轻叹了口气,这些鬼怪所说的话虽然难听,倒也不算胡说八道。 他身为皇室中人,又要与权臣相争,手上又怎能干干净净?事到如今,他早已不奢求做个光风霁月之人,如何行事都不过求个问心无愧。 他又想起那一句“朝生暮亡的蜉蝣”。人这一生,本就短短数十年寿数,对于神明而言真的太短了。 她的一生,哪怕是与寻常凡人相比,都太短了。它们仿佛是在旧事重提,让他不断记起,她坠入泥潭的根源是他,让她沦为蜉蝣的罪魁祸首也是他。 思绪徜徉在皎洁的月光里,迷失于千年的回忆中,他不经意间喃喃低语:“我这样一个,满身罪孽的人……” 凭什么说要护着她,凭什么与她并肩? “欸,你还在发什么呆?”江槿月走到他身边,难得主动地牵起他的手,半开玩笑半认真似的催促道,“我们回家吧,我真的好困啊。” “……好,我们回家。”他定了定神,反手扣紧了她的十指,笑容温润一如当年。 这一路再无波折,在原本似是永无止境的长廊中穿行片刻,他们两个顺顺利利地走出了相府大门。回眸望向门外的两只石狮子和高悬的匾额,江槿月饶有兴致地对丞相府挥了挥手。 这一场鸿门宴虽是曲终人散了,可他们之间的争斗还未终结,只会愈演愈烈。 不知丞相大人发觉自己的鬼怪被一网打尽后,他会被气成什么德行。也不知丞相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,他又有何目的。 未来的路只会愈发难走,每一步都危机四伏。 难走,倒也并非无路可走。她侧耳听着瑟瑟晚风,望着天空中星河流转,微微一笑道:“人间很好,有山川和星辰,不该落入这种人手中。” 如今丞相不过把持一国朝政,就造了那么多杀孽。这样的人,若把人间收入囊中,那可要血流成河了。 见他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,就连她主动找话题都没用,江槿月撇了撇嘴,只好又问道:“我不明白,他都这样造孽了,天界为什么还是不管?丞相就是再厉害,也打不过神仙吧?” 他终于回了神,语气淡然地作答:“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,在他们看来都是小打小闹。在天界俯视众生时,仙神眼中的凡人如沧海一粟。丞相现在对他们毫无威胁,他们自然不管。” 他说得直白,她也算听明白了。意思是丞相的所作所为影响不到他们,所以人家懒得管。非要等到哪天生灵涂炭了,他们才会姗姗来迟。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?倘若真有一个能撼动三界的魔头出世,就天界这群懒鬼的办事效率,只怕是要玩完。 “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天界了。”她闷闷不乐地嘟哝了一句,见他转头看她,便故作深沉地笑道,“因为星君大人生性温和善良,一定见不得别人受苦,才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。”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