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长明耐着性子陪他们客套了许久,到底是见怪不怪了,明明这群人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话,他始终云淡风轻的。 在大臣们口中,怀王府与尚书府的这桩婚事门当户对,他们两个堪称郎才女貌,天时地利人和兼备,今后定能永结同心。 江槿月心说,也不知听曲遛鸟哪样算“才”?他们都说久仰大名,可她从前明明唯有“天煞孤星”这一响亮的名号。 真是吹牛不打草稿。无奈之下,她干脆保持沉默,最多偶尔笑笑,只希望宴会能早些开始。 在她看来,今日是丞相夫人的生辰宴,自然事事都以丞相府为先。待到众人入座后,大伙儿自然忙着恭维丞相夫人、巴结丞相,他们也就清净了。 可惜事与愿违,大臣们难得有机会与沈长明多说几句,一个个越说越来劲。官家夫人们也没闲着,很快把她围了个水泄不通,对她可谓关怀备至。 一个挽着松松宝髻的夫人四下看看,拉起她的手,眉梢一挑笑问道:“江小姐啊,你去怀慈寺拜过了吗?” “呃,怀慈寺?这是有什么说法吗?”江槿月不好再装聋作哑,只好笑着反问。 可她实在不信佛,只知怀慈寺紧邻皇城,是王城中最大的寺庙,平日里总是香火旺盛,香客络绎不绝。 “灵验啊!这一愿夫妻和睦,能白头偕老,二求平平安安,三求儿孙满堂嘛!”那夫人笑靥如花地拍了拍她的手,生怕她听不懂似的,大大咧咧道,“江小姐,早生贵子啊!” 多亏了有这位夫人带头,其余人也纷纷热情似火地讨论了起来—— “听说江小姐身子弱,可得好生补补!子嗣也是要紧的。” “城东那家济世堂的大夫医术高超,江小姐可请他去王府瞧瞧。” “对了,怀慈寺的方丈也是得道高人!你多去诵经祈福准没错,佛祖定能保你多子多福!” 她们叽叽喳喳个没完,江槿月只好强颜欢笑着点头称是,一时间进退两难。 世上有没有佛祖,她是不知道。可赐婚圣旨分明是昨日下的,这些人今日就能想得那么长远,实在莫名其妙。 细细想来,不知从何时起,一切都偏离了她的原定计划。先是突然背上婚约,她还没反应过来,婚期又冷不丁地提前了数月。究其根源,还得多亏丞相大人为他们牵线搭桥。 毕竟,若不是因为那次失败的刺杀,他们两个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相遇。 想想就让人,无比生气。江槿月暗暗咬了咬牙,今日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,她非要送丞相家的冤魂邪祟下去见判官,叫他付出应有的代价。 大臣们客套够了,便带着各自的夫人四散闲逛。赏花的赏花,品画的品画,亦有人对着堂屋上悬的匾额啧啧称奇,说这是皇上亲笔御书,可见圣上何等看重丞相。 好不容易清净了些,沈长明走到她身侧,一脸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半晌,试探着问:“你的脸怎么红了?” “没什么,我就是有点热。”江槿月边说边低下了头,刚说完就觉得自己有些自相矛盾。 她还没来得及多解释几句,就被他拽住了手,又听他有意无意地追问:“手都冰成这样了,你确定你热?” “我……我是因为、因为……你管得着吗!”她支支吾吾了半天,索性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,硬是抽回了手,背过身去佯装抬头望天。 沈长明:“……” 怎么回事?这是案卷批多了,脾气也大了? 在一片嘈杂的人声中,江槿月隐约听到了些细微的、不同寻常的声响,似乎有人正躲在地下偷偷啼哭。 她不由收回视线,凝神听了片刻,微微点头断言:“你听!有鬼在哭,还不止一个。我能感觉到,他们离得很近。” “槿月,你对鬼魂的感知能力越来越强了。”沈长明顿了顿便摇头岔开话题,“不急。今日能找到密道最好,找不到便罢了,不可冲动行事。” 这话题转得太过生硬,江槿月不禁疑惑地问道:“不是,我看起来像会冲动行事的人吗?” 沈长明笑着摇摇头,握起她的手认真道:“不像。可是我担心你,或许是我自己关心则乱吧。” 两个人正面对面好好说着话,本打算再商量一番如何找寻密道,好巧不巧,又来了个没眼力见的人。 看着径直走到他们面前的太子殿下,江槿月面无表情地福了福身,就算给他面子了。太子眼神晦暗不明,似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羊脂玉佩,语调微扬:“二弟、槿月小姐,真巧。” 这话说得听不出半点情绪,沈长明也淡淡地道了声:“皇兄也来了,真巧。” 其实也没什么巧的,丞相设宴,太子会来可谓再正常不过了。来不是他的错,非要往人跟前凑、给人添堵,就是他的错了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