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大人的命魂看起来比他本人更年轻些, 想来应当与淑妃记忆中的他更为相似。两相对比, 反倒叫人唏嘘,好好的人竟被折磨至此。 事情顺利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, 鬼婆惊讶之余, 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一口气,走到门边对他们几人招招手,脸上也露出了微笑:“看不出来, 小伙子还有点本事。这就成了, 你们快带他离开吧!走得越远越好,最好再也别回临城来。” 走是不可能走的,千里迢迢来一趟,临城三怪一个也别想跑。在临城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中,鬼婆却并未泯灭人性, 还保留了些许良知,实乃难能可贵。 想到这里, 江槿月冲鬼婆莞尔一笑,客客气气地道了谢:“老婆婆,今日之事多亏了您仗义相助,我先谢过您了。” “姑娘,谢就不用谢了,唉!”鬼婆眉头紧锁,只看了一眼谢大人就于心不忍地转过脸去,叹息道,“恩公的梦中鬼怪虽多,好歹还有家人相伴啊。即使天天提心吊胆,也好过……” 大约她是实在说不下去了,鬼婆无精打采地摸了摸鬼猫,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。江槿月明白她的言下之意,不由唏嘘。 待谢大人自梦中醒来,发现世上只余他一人,自己也到了风烛残年,早已无力替家人复仇。日子再无盼头,实在杀人诛心。 “谢大人的二魂七魄都被封在体内,是你所为吗?”沈长明发问道。 鬼婆满面疑惑,当即摇头否认,又仔细想了想才向几人解释道:“我们被主人送来临城时,他已经被钉在这儿了。我打听了很久,才知道他的肉身在李家。至于魂魄,我就不清楚了,没准是哪个好心人救了他一命吧。” 这话一出,几人都沉默了许久,周遭只余淑妃哀怨的啜泣声。江槿月和沈长明互相望了一眼,都对彼此轻轻摇了摇头,谁也不愿将心底的猜测说出来。 好心人?只怕不是。 屠村之人特意选在半夜动手,自然是有备而来,他们怎么会放过一条漏网之鱼?唯一逃过死劫的人,却偏偏丢了命魂,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呢?很明显,一切都是幕后黑手有意为之。 以丞相和戚正这类人一贯以来的作风,不难推断出,丞相就是想让谢大人亲眼看看,比噩梦残酷百倍的现实,好让他痛不欲生、孤独等死。 谢大人越是痛心疾首,越是叫天天不应,丞相大约就越高兴吧。昔日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,一朝沦落至此,只能被他踩在脚下,他自然是心满意足。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,某些人蛇鼠一窝,实乃绝配。如果让淑妃知晓此事,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,说不准会直接杀回王城。 江槿月悄悄地看了看淑妃,好在对方没把心思放在听他们说话上,正一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大约也想不到这些。 “总之,我们先想办法救醒谢大人,再图后事。”沈长明略加思索后,走到鬼婆身旁,示意她推门。 随口安抚了淑妃几句后,江槿月回望一眼,才发觉说话间,整座鬼村早已荡然无遗。他们身后徒留一片荒凉的空地,漆黑的焦土之上似有一个残缺的阵法。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阵法边缘模糊的字迹,它就崩解成了千千万万片,埋入土中,再寻不到半点踪迹。 鬼村和阵法就此泯灭,倒也干净。江槿月默然地伫立在原地,心中慨叹不已,他们与丞相之间的仇越结越深,今后怕是谁也别想安生了。 “咱们快走吧,我能感觉到,他们要回来了。”见小姑娘一步也没动,鬼婆连忙拉下脸催促了起来。 她怎么看都觉得,这个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很古怪。一听到鬼要回来了,她非但毫无怯意,反而一脸期待?鬼婆一时琢磨不透这个姑娘,摇摇头一把拉开了密道的大门,转身抬脚,动作一气呵成。 可鬼婆的脚还未落下,就生生停在了空中。本该一片漆黑的密道中,竟亮着一道昏黄的火光。 一个手持烛台的白衣老人静静地望着他们,烛光幽幽地照亮了他的半张脸,衬得他脸上的笑容尤其诡异。 是面馆里那个神神叨叨的老人家,果然一直跟着他们两个的人就是他。远远看到这一幕的江槿月轻笑一声,心道您可算来了。 他们几人都没主动开口说话,还一个个都笑得很奇怪,鬼婆茫然地夹在两方中间,一时左右为难。她看来看去,只能愣愣地走到了江槿月身边,在鬼婆看来,还是这个小姑娘看着最靠谱。 自以为今次能瓮中捉鳖,白衣老人信心十足地奸笑道:“小姑娘,你还真敢往这里来?勇气可嘉,只是这个人你们不能带走,还是速速把他交给我吧。” 老人开口就要带走谢大人,淑妃自然第一个不同意,猛然摇头拒绝,对着白衣老人龇牙咧嘴,满脸凶狠。若非她方才哭得太狠,这会儿实在发不出声,她早该开骂了。 “这就怪了,不是你用尽心机引我来的吗?我若不来,多不好呀。只可惜,凭你想拦我,还是困难了些。”江槿月不以为意,笑吟吟地和白衣老人对视着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