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金銮扒拉了半天,从袋子底部又找到了一只用黄色符纸包着的辟邪铃。 符纸上不知画的是什么符咒,但这铃铛, 岳金銮是见过的, 上一世秦恕常常挂在腰间的玉佩上,铃铛很小一枚,银色,且是哑铃,发不出声, 听说是苏才人亲手编的。 那时的秦恕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,身上穿的都是金丝玉缕, 唯独还留着那枚朴素的哑铃,叫他那般无情冷漠的形象里,多了分与□□凡胎无异的鲜活。 岳金銮摇了摇铃铛,咦,还有声。 居然没哑—— 这铃铛本义是给小孩子辟邪用的,秦恕给了她,又附赠了那么多驱邪除魔的东西……难不成是觉得她是个妖怪? 岳金銮有些头痛。 岳家已经到了,岳金銮把东西全部塞回袋子里,起身下车。 刚撩开车帘,身下失重,她已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举起来丢在背上,岳金銮颠簸了一下,看向了身下的少年。 少年眉眼初露锋芒,剑眉星目俊美飞扬,与岳金銮一样,嘴角有两只浅梨涡,他嘴角叼着根狗尾草,斜了岳金銮一眼,薄唇一翘,犬牙雪白,隐隐有几分自在明朗的味道,他懒洋洋道—— “爹、娘,小傻子回来了。” 这是她的兄长,岳金吾。 · 年三十的宫宴,秦恕称病未去。 实则他年年都不去,苏才人在时,身份低微,去了宫宴总难免被宫人捉弄,后来身子有疾,便不去了。秦恕陪着她过年。苏才人走后,秦恕便不过年了。 那夜宫里热闹,都在守岁,秦恕睡得很早,他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。 长到几乎要把一世过完。 他梦见了十五岁的岳金銮,飞扬跋扈、明艳动人,依然是所有人的明珠。 她生得很美,举世无双的人间富贵花,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沦为提线木偶,失去了生机与颜色。 至于他自己,梦里已然十九,成了除却太子以外,唯一有资格一争皇位的皇子。 他们仍然不对付。岳金銮的心并不放在他身上,她爱上了太子。 她的一颦一笑,一哭一闹,都是为了太子,她的爱意那般明灼炽热,好像会烫到人的心,人人都说,她是未来的太子妃,甚至皇帝都同意了指婚。 岳金銮两手上全是伤疤。 为太子彻夜绣荷包,刺破手指,为太子熬汤炖膳,切着手、烫着手都是常事。 她不擅长那些,却笨拙的做着,效果永远不如江犁雨,自然也被太子丢在角落里。 而今她守得云开见月明,傻乎乎笑着,等着当东宫的新嫁娘。 有一日她去太后宫中请安,恰逢他也在。 他们已经不再是小孩子,她也不再热衷于欺负他,她满心欢喜,装着的都是另一个男子。 那天岳金銮笑得分外美,眼角眉梢都像能生出花来。 她骄傲又得意,说:“秦恕,往后我便是你的嫂嫂了。” 秦恕的胸腔忽然一闷,前所未有的烦躁起来。 他恨了她多年,想过要怎样将她扯入泥尘,看她痛苦、看她无助,甚至痴心妄想过她会在落难时求他救她,看那张幼年欺凌过他的鲜艳面孔是怎样黯然失色的——他甚至想过,要将落难的她藏在金屋里,一辈子只能看着他,她是笑是哭,是盛开是枯萎,都只许给他一人看。 以此报复她曾经对他的折磨。 他以为这是恨,但似乎不是—— 这是一种狂热的、病态的占有欲。 然而他只是冷淡至极的颔首,平静的仿佛对她漠不关心。 她若喜欢,那便由她去吧,只是太子始终不是一个好归宿,她若嫁了,迟早也要是他的掌中物。 他记仇,她欠了他诸多,也只好下半生来还了。 再后来,岳金銮死了。 秦恕的心像被丝线勒出血般,细细密密的痛苦让他近乎窒息。 他记得她飞扬的神采与无邪的眉目,后来被尘封在棺椁中腐朽成泥,她再也不会笑,再也不会顽劣的在他身后,踩他的影子捉弄他,喝醉了搂着他的脖子要他背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