影在陆恒的视野里显得益发萧瑟,但走的飞快,断没有在他面前装晕示弱,竟出乎他意料。 陆恒伸左手将状纸攥成团丢进纸篓里,转步到厢房内更衣,再出来时已身着朝服,手持象牙笏,墨砚一见便知他要入宫面圣,匆忙叫人备了马车,随他一同出府。 -- 这边余晚媱刚回房,霜秋就敲门说李妈妈来了,余晚媱竭力平复心情,待维持住平静,才准李妈妈进房。 李妈妈进房后先给余晚媱行了礼,余晚媱连忙叫秀烟搬来绣墩让她坐,李妈妈站在她面前,笑的谦卑,“夫人,奴婢不能和您平起平坐。” 余晚媱沉顿,蓦地笑道,“妈妈是母亲的人,自比不得别的奴婢。” 李妈妈眼皮耷拉,公事公办道,“奴婢遵照老夫人的命令来教夫人规矩,自然不能先坏了规矩。” 余晚媱便敛住笑,冲秀烟示意,秀烟撅着嘴把绣墩搬走。 这会子日头下去,西厢房背着太阳,本就是冬天,屋里虽然烧着火盆,却仍禁不住寒气入骨。 余晚媱半宿没睡好觉,其实很困,若不是李妈妈来,她肯定要补觉。 李妈妈掀起一双老眼,看她依着隐囊,身体放松,腰肢看着就慵懒细软,手托着腮,精气神颇蔫耷,李妈妈是个人精,光看着便知这副身子有多内媚。 李妈妈早年间是陈府王老太君的丫头,王老太君膝下两女一男,这儿子陈肃是个不争气的,没甚大本事,陈家原是富商,因着家中有钱,便花钱给他捐了个官儿,这些年也混的风生水起,陈肃极风流,后宅纳了十多个妾室,屋子里还有不少通房,王老太君对这个儿子极为溺爱,怕他在外面找的女人不干净,便叫李妈妈相看,李妈妈看过不少女人,久而久之也就练出了一副火眼金睛。 “妈妈即是来教我规矩,我这里先谢妈妈一场,”余晚媱噙着笑道。 李妈妈也笑起来,“二姑娘当初学规矩,遭了不少罪,到现在见着奴婢还气呼呼的,夫人可不能像她那般怪奴婢严苛了。” 余晚媱略笑笑,“我怎会记恨妈妈。” 李妈妈得了这句话,立时直起身板,肃穆着神色道,“站有站相,坐有坐相,夫人如此坐态着实失了您的身份,大凡士宦之家,夫人小姐都要脊背秀挺,以免落了败象。” 余晚媱当即坐直,心中已了然,学完这规矩,她大概得断些筋骨。 李妈妈接着道,“咱们侯府是清贵世家,外头那些个靠着祖宗基业挥霍的世家门阀和咱们终归不同,这家中夫妇相处之道更是大有区别,世子爷是三品朝官,公务繁忙,没有多少精力陷在后宅里,夫人和世子爷新婚不久,夫妻间亲昵在所难免,但万不可痴缠过度,夫为妻纲,夫人当以侍奉世子爷为重。” 余晚媱颔首,再无一言。 李妈妈便捡着她近来的行止挑了一遍,末了留下一本《女训》,叫她翻看,明日再来考问。 她一走,余晚媱瘫坐下来,秀烟进来道,“夫人饿了吧,奴婢让她们摆膳吧。” 余晚媱说了声不饿,秀烟看她困的抬不起头,便悄悄退出去,让人多加了个火盆。 余晚媱昏头昏脑倒在榻边上,迷迷糊糊间似乎回到了她和陆恒大婚的那晚,她坐在喜房中忐忑里带着期冀,她被他揭了盖头,他们喝了交杯酒,她都在羞涩,直到洞房,她终于看清他的冷漠。 那晚在她的印象里只剩下了疼。 她和陆家只是各取所需,她用孩子的脐带血给陆璎做药引,换取陆恒为父兄洗脱冤案。 可到现时她才发现,她可能求错了人。 —— 这一觉没睡多久,醒来时她脸上尽是泪,秀烟见了都惊住,“夫人没事吧?” 余晚媱拭去泪,笑道,“不打紧,做了个噩梦。” 秀烟奥着声,看她没什么食欲,便让厨房熬了些白粥送来。 余晚媱勉强吃了两口,便将那副万寿图翻出来继续绣,快近子时,她终于把图绣成了,赶紧叫秀烟放好,明儿一早送去给陈氏,又把《女训》看完,这么一折腾就过了时辰,她眯了会便听到外面声响,也睡不住了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