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在坊外便有定位偏向高端的集市。其中最多是做饮食生意的,除此之外,也有卖首饰的、卖绸布的、卖文房用具的、卖香料的,等等,不好尽数。 所以买纸的杨宜君并没有骑马坐轿出门,而是带了晴雯一个,两人步行着往外去了。 杨宜君今天出门,说是为了买纸,但更多还是读书倦了,有出门走走看看的意思。不然只是练字用的纸罢了,随便差遣门外哪个小厮去,不能得? 今朝是个晴天,虽然几场秋雨下来太阳已经没有了初秋时的力量,晒在人身上暖意大过炙烈,但杨宜君还是戴上了帷帽,保护她皎洁的肌肤。一路走着,倒不急着去卖文房的铺子买纸,不然带着东西也逛不尽兴。 她一路散步一样,看看街景,听听生意人说话。过了一会儿,快到中午了,才找了一家挨着文房铺子与书铺的酒楼歇息。她打算中午不回去了,就在外面吃饭。 才被酒楼小厮迎进去,杨宜君就听到大堂中有人高声道:“果然是边陲蛮夷之地,所谓‘青年才俊’,便是这个样子?哈哈,若是在吴国,你们这等的,只不过是比睁眼瞎略强些罢了!” 杨宜君隔着帷帽的纱帘看去,只见许多人围在一起,中间说话的是几个像是外地人的读书人,他们对面同样站着几个人。还是杨宜君的熟人,有令狐熙、韦成吉,以及两个杨家族兄,他们此时的脸色可不大好。 “这是怎么了,竟有与平日不同的热闹么?”杨宜君见情况不对,一边揭去帷帽,向前走去,一边曼声道。 此时酒楼大堂中的焦点只在相对站着的几人身上,原本对于外头新进来的人是无人理会的。但就在气氛紧张时,这样随意,甚至有些怠惰的女声却像是一缕清风吹散了乌云,让人不得不在意,下意识循着声音看了过去。 令狐熙等人看到杨宜君就是眼前一亮,忙道:“十七娘来的正好,这里有几位吴国才俊,只说我们播州无人...要我来说,他们是托大了,只赢过我们几个无名小卒就敢这般狂妄!不若十七娘你来试试他们的成色。” 一边又转头对几个南吴读书人道:“十七娘虽是女子,却有‘才女’之名!你们赢我们几个无名小卒怎么能说播州无人?先赢过十七娘,我等才服呢!” 南吴读书人看到杨宜君的第一眼也愣住了,到令狐熙说话,这才回过神来。然而就是这样,神色之间依旧有些神思不属。 其中一人忽然道:“杨十七娘?‘纤云弄巧君’?” 这人显然听过宜君在蜀地所作的《鹊桥仙》...只能说,任何时候都是流行文化比正经学问流传的快。 杨宜君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轻轻颔首,肯定了这事。 今次的事情也挺简单的,就是游学的外地士子看不起播州,看不起播州人,便找了这边的读书人‘踢馆’。现在如此嚣张,显然是踢馆成功了。 杨宜君倒不是爱出头,但她和令狐熙的关系其实还不错。再者,无论播州怎么样,都是她的家乡,她自己也认为播州是边陲之地,相比起中原河山、江南膏腴、蜀中风流...都远远比不上,但这种话她自己可以说,别人却是不可的! 特别是还这样狂妄、这样轻蔑。 这是杨宜君插话,并尝试涉足其中的原因。 杨宜君走了过去,令狐熙他们让开了位置,杨宜君便与南吴的几个读书人相对而立了。不过她没有一直站着,而是叉手行礼之后便坐下了。其气度随意与人不同,隐隐有一人压倒对面之势。 但对面的读书人并没有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,宜君的美貌冲击下,他的感觉都有些迟钝了。 等宜君坐下,领头的那个良久才笑道:“在下此前言语有失...播州有娘子这般人物,便是只一个,也是钟灵毓秀之地。” 这话本是称赞的好话,至少单对宜君来说是如此。但此人语气轻佻,看着杨宜君的目光也有挑逗之意——要说外地来的读书人杨宜君见得不多,可这样的男人就见得太多了,第一感觉其实不是生气,而是好笑。 末了,还有点儿让对方好看的意思。 “这样啊...小女的感觉倒是不同呢,原本以为江南是膏腴之地,养出来的士子多是文雅君子,如今见了几位才觉得不像。狂妄之色浮于外,谦和内敛都不见,读许多圣贤书,原来就是为了趾高气昂,说人不是的么?” “说来,旧唐以前,江南也叫中原人看不上,视作徯蛮之流,以‘貉子’呼之,当初吴人如何不满这等蔑视?如今才得多少年,吴人便有这样声口,也是变得快了。”杨宜君伶牙俐齿,说的对面脸色可不好看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