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风雪来了,仿佛天地震怒,大雪掩埋血淋淋的战场。蝙蝠妖纷纷振翅而起,躲避汹涌而来的风雪。城下流民无一活口,断肢残体横七竖八,鲜血浸润了雪地。韩野躺在其中浑身冰冷,眼前是阿盘鲜血淋漓的脸。 阿盘的眼神开始涣散,他的背后被啃咬得坑坑洼洼,露出白惨惨的蝴蝶骨,像残破的羽翼。他气若游丝地说:“要是……要是苏老板在就好了,他有机关兽傀,还、还会风后星阵,他一定可以带大家回家。苏老板教过我推演,可是我……笨,学不会。” 韩野紧紧握着拳,指甲嵌进血肉。风雪太冷,冷到他心里。 阿盘的眼眸里,最后一丝神采烟雾般消散。 “野哥,我想回家。” 第49章 手可摘天上月 诸臣退朝,官僚游鱼般离开宫殿。人影散乱,脚步声远去归于沉寂,偌大的殿宇里只剩下那个端坐在冰冷石座上的男人,和底下挺拔昳丽的女人。 “为何不走?”澹台净垂下深灰色的眼眸,冰凉的目光犹如清冷月色,笼罩江雪芽全身。 江雪芽抱臂而立,笑着歪歪头,“不是大掌宗希望臣留下来么?” 澹台净的嗓音越发寒凉,“你太放肆。既得孤宽恕,当闭门思过,而非再次挑衅。” “挑衅?” 江雪芽颇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,她忽然抬步,拾阶而上,向澹台净走去。数十年来,还没有人像她这般放肆。大掌宗高坐于北辰殿,九重阶彰显了他尊贵的身份,将他和别人分离。他圣人一般独自坐于云端,而他的脚下,皆是要俯首参拜于他的尘土。 此刻,江雪芽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竟踏足了他的九重阶,一步步向他走来。她的靴底污染了他的净土,澹台净的脸色越发冷凝。 “这才是挑衅。”江雪芽笑着,嘴角缓缓渗出血丝。 君王般威严的灵压无声地施加在她的双肩,逼着她低头,逼着她停步。毕竟是朝圣境的秘术者,这天下最为霸道强大的男人。他的灵严山海一般沉重,在他的面前你只能虔诚地跪拜,否则必定折断骄傲的头颅。 然而江雪芽仿佛不怕死,固执地仰着头,一步步向他靠近。她强撑着泰山崩岳般的压力,脚下的石阶不堪忍受负重裂开缝隙。她竟然还带着笑,满眼桀骜与戏谑。 澹台净沉默地看着她走来,她长大了,和以前不一样了。她是他挚友白衣上人的弟子,与他唯一的外甥苏如晦情同手足。他数次见她与苏如晦勾肩搭背,嬉嬉笑笑,也曾见她与桑持玉比试刀锋,校场格斗。她和玩世不恭的苏如晦不一样,和无欲无求的桑持玉更不一样。他知道这孩子刻苦上进,在秘宗摸爬滚打十数年,一路走进北辰殿。 他照拂她,把她当成和晦儿一样的晚辈小孩。他赞赏她的果敢成熟,所以赐婚云州,让他唯一的弟子与她订立婚约。只是他没有想到,当女孩长成女人,她渴望的远超他的想象。 一个半月前秘宗第一次发现妖邪入侵,她解剖妖物,请他旁观,却没想到那妖物骨头生香,让人意乱情迷。那是个无法改正的错误,像不洁的污点污染他的人生。 江雪芽终于走到他的面前,身体微微颤抖。她已经是强弩之末,观火境都不到,根本无法承受他的森然威严。可她并不退缩,注视澹台净的双眸仿佛炽热的炭火。她单膝跪在大掌宗跟前,捧住他骨节分明的白皙右手,轻轻亲吻他的指尖。 “可我并不想挑衅你,”江雪芽低声道,“我仰慕你啊,大掌宗。” “孤视你若子侄。”澹台净的面容冷若冰雕。 “太不巧了,大掌宗视臣若子侄,臣却视大掌宗若爱侣。爱侣杀我,我甘之如饴。” “晦儿病死昆仑,玉儿遭孤驱斥,”澹台净浅淡若琉璃的眸子注视着她,“狂妄的孩子,你不怕落得同他们一般的下场么?” 江雪芽缓缓笑开,“他们怨你铁石心肠,可事实真是如此么?阿晦是你胞妹唯一的骨血,五年来你想尽办法延续他的寿命,又何尝不是想等待一个奇迹?桑持玉是你带入秘宗,他桑氏遗孤的身份是你给的,他举世无双的刀法是你教的。恕臣大胆猜想,你早知道他是个卑贱的半妖,若要他性命,岂会等到纸包不住火的今日。当年你让他同臣结亲,打的是让臣回护他周全的主意。后来结亲不成,你废他秘术,断他右腿,是为了让他无害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