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就快要没有爸爸了。 不管以前坏爷爷怎么对他们,不去关怀,不去伺候,对长辈的病危表示一点该有的尊重,这是基本的教养。 孩子们不敢说话,老陆虽然开着车,但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,明明眼前的景物如此熟悉,是他上中学时走过无数次的道路。 那时候啊,虽然没有小汽车,但不乏自行车牛车驴车拖拉机……三十公里一个单边,他每个星期都要走两趟,基本上周五放学就动脚,健步如飞也要走到夜里才能到家,而家里,没有给他留任何吃的。 菜花沟只有他一个高中生,他不知道别人的父母是什么样的,他们需不需要为了一个周末回家干活而长途跋涉六十公里,他只知道,现在自己也是当父亲的,自己的四个孩子,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。 哪怕只有四五公里,他也要开车送骑车送走路陪,因为他怕女孩子被欺负,怕男孩子调皮,怕马路上的大货车,怕一切未知的不可控的危险。 因为他知道,他的孩子还远没长大到能保护自己的程度。 这么想着,他的鼻子就有点酸。 卫孟喜看见,假装要停车上厕所,等他下去,自己换过去开车。心说,这种时候就别逞强了。 很快,下午六点,车子到达朝阳县人民医院门口,卫孟喜让他先带孩子上去,自己去找地方停车。这年代车子本来不算多,但这里是医院,来看病的探病的上班的,俩轮的三轮的四轮的挤在一起,毫无秩序可言,还真不好找。 等她把车子停好,再去护士台问到床号上去的时候,病房门是关着的,五个wifi信号依次坐在门口。 母子几个都在看着病房门发呆,里头也很安静,偶尔能听到几声声嘶力竭的咳嗽,然后是出气多进气少的呼吸声,卫孟喜刚上来就向医生了解过,陆老头的肺癌已经到了晚期,全身多器官衰竭,能支撑到现在才来医院,不是归功于他的吃苦耐劳和能忍,而是……对医院的不信任。 他总觉着,自己攒了一辈子的钱会打水漂,就怪老太婆那两次中风,前后花光他的积蓄,当初他不想治疗的,是广梅逼着他出钱,现在倒好,在家天天跟他斗心眼子,把他气得肝儿疼。 所以,医院在他心目中,就是“一点好事不做专门骗钱”的存在,他的不舒服其实两年前就有了,只是抱着不想“便宜”医院的想法,一直憋着。 这不,憋到大口咳血的时候,就已经是晚期了。 卫孟喜都不知道该说啥了,她摸了摸孩子们身上的衣服,还挺单薄,早上出门的时候金水市还是大晴天,谁知这边却在下雨。 她可不想孩子冻感冒,“我带你们进去跟爷爷打声招呼,说两句话,就送你们回舅公家,怎么样?” “好。” 她才刚要敲,门就开了,老陆显然是听见她说话了,指指病床,“去吧。” 此时的陆老头,哪还有当年的风光?头发不剩几根,身形瘦小得仿佛被榨干的油渣,脸色寡黄,嘴唇干焦,嘴角还有一点没擦干净的血迹,躺在病床上微微掀开眼皮子。 咕噜咕噜从嘴里挤出几个字,可惜大家谁也听不懂,三个女孩害怕,紧紧拽住妈妈的衣服。 卫孟喜于是就把她们护在身后,代她们说话,也不称呼:“我带孩子们来看你了,你好好养病吧。” “咕噜咕噜……”嘴巴里除了有怪声,还有怪味。 卫东根宝倒没那么怕,他们看着这个缩成一团的“油渣”,实在是很难跟以前动不动就踹他们,骂他们“白眼狼吃白饭”的坏爷爷对上。 十五岁的他们,嘴巴蠕动几下,也叫不出“爷爷”两个字。 陆老头的呼吸好像更急促了,他想抬手,但抬不起来,只能缓慢的动动眼珠子,似乎是在分辨病房里的是些什么人,他最看重的老大来了没,一定是来了,可他怎么看不见呢? 病房里M.Comic5.cOM